话说,经过南镶华的一番用心良苦,枕香楼正处於歇业的状态。
「公子公子,您快看看,我脸上的疹子果真好多了呢!」
「是啊,公子,您可真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还好及时遇得公子,否则咱们可真没戏唱了!」
一众姑娘全眨巴着眼睛,把南镶华捧的比天还高,争先恐後的表达感谢之情与崇拜之意。
「好说好说,看来姑娘们已经学到教训了,也不枉在下的一片好心。」南大小姐毫无一丝愧疚之情,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嘴脸,欣然接受夸奖。
墨越朔一脸的无言,却也没说什麽,深知自己对这个始作俑者早已抱着不予置评的心态。
梁薰在一旁沏着茶,心里妒火熊熊,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被团团包围的南镶华。
「说到这儿,认识了这麽些时日,我们几个姐妹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呢!」几个姑娘不约而同的问道。
南镶华一僵。想当初也没料想到自己会与这些姑娘有太多瓜葛,当然没想过关於说明自己身份的问题了。
感觉面前无数双盈满好奇的眼睛,她不自觉的汗了一下,赶紧朝一旁的墨越朔丢了求救的一瞥。
「他姓南,名元宝。」於是墨越朔同学如此回应。
「元……元宝?」一众姑娘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拼命掩饰差点笑喷的反应,「……真是个好名字。」
南镶华眼角抽蓄了几下,几乎要克制不住把自己手里的折扇捏成木屑的冲动。
令堂的,什麽破名字!还真把她当钱鬼看啊。她是暗示他帮自己,不是让他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混蛋!
南镶华朝墨越朔投以恶狠狠的视线。
墨越朔灿然一笑。人如其名啊,是不?
於是一众姑娘开始用别有深意的眼神重新打量了一番南元宝同学。
打听了名字,姑娘们复而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更加凑紧了南镶华,「看公子年及弱冠的模样……成亲过了没有?可娶了妻妾?」
南镶华有些举步维艰的後退了数步,竟有了置身於龙潭虎穴的错觉,「这……」
「得了,你们几个就别为难他了。」一直闭口不言的墨越朔突然道。
见她们不满的嘟着嘴,但却也不再巴巴的向前凑,南镶华松了口气,正要朝他投以感激的一眼,却见他一副要泄露什麽天机般的八卦嘴脸。
见此,她下意识的一僵。
「爷就告诉你们吧,这人啊,是个不折不扣的两脚书橱,平日里只会窝在自个儿家里啃书当书虫,今日要不是爷带他来枕香楼见识见识,只怕是没看过除了自己娘亲以外的女人。」
墨越朔说的滔滔不绝,漂亮的桃花眼轻轻一眯,便能让所有女人折服於他,他刻意朝南镶华扬起一抹讪笑,「是吧,元宝?」
额上青筋湛湛,南镶华挤出一抹变形的笑容,「十九爷这麽说真是折煞小的了,好像是我硬要您老带我沉沦於酒色之地一样。」
接着她长叹一声,露出一脸悲春伤秋的表情,「我也不瞒你们,平日里十九爷也是常拿我当挡箭牌,明里儿说是要增广见闻,可说穿了还不是来男人的销魂窝?」
闻言,一众姑娘噗哧笑了出来,被这一对互相言语毁谤的活宝斗的乐呵呵的,笑不掩嘴。
南镶华得意一笑。哼哼,以为只有他能编故事麽?算起来她自个儿还看了不少言情册子呢,写故事的功夫她还不输他十九皇子。
「南公子和十九爷可真是莫逆之交呢。」一旁的芙蓉也笑道。
南镶华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墨越朔。
只见那张俊脸上亦是笑的灿烂,丝毫没有被她方才的胡言乱语给激怒到,一双眸里映着浅笑的光晕。
四周笑声依然持续,她只抽回自己的视线,不再看向那张难得柔和的笑脸。
「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所有的姑娘都不再争着要穿华贵的衣裳,甚至是吃食上都节制了不少,这全是你的功劳,妾身代枕香楼上下谢谢你。」
静谧的厢房内,芙蓉一袭淡色裙衫,从软榻上盈盈站起身子,嫋嫋婷婷的走至南镶华面前,跪了下来。
「得得得,芙蓉,这次不光是你的委托,更是十九爷亲自托我帮这忙的,这已是我南镶华莫大的荣幸,怎好再受你这一跪?」她忙弯下腰去搀正要磕下头的芙蓉,哭笑不得的道。
芙蓉满脸的感激,笑叹了一口气,「这次可真要谢谢十九爷了。」
「他是你们这儿的常客麽?」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了下来,南镶华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闻言,芙蓉笑笑的开口,「既然十九爷不把你当外人,那我也不好瞒你,其实我会认识十九爷,主要是因为我曾是宫里的待选秀女。」
「当真?」她惊讶的挑高了眉,完全没想过芙蓉是这样一个背景的人。
对方点了点头,「当年,我因为不想老死在宫中,曾哭求十九爷让我出宫去,我这辈子要的从来不是伺候皇上,也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就此在宫中虚度。」
南镶华稍稍咬了下唇,专心聆听。
「於是十九爷便真的悄悄放我出去了,这事被皇上知晓了之後,让他受了好一顿的罚,外头的人都以为……是我和十九爷有了不洁的关系。」
芙蓉垂了眼帘,「我的清白毁了是我自个儿造成的,但我不希望再有像我这样苦衷的姑娘流落街头,於是我便想尽一切办法挣银子,收养了那些姑娘。」
「所以你才开了枕香楼?」南镶华凝视着她。
「是。」芙蓉笑,美的如艳花绽开,「在那之後,十九爷一直都照料着我们,多年以来,不曾停歇。」
南镶华静静的看着眼前难能一见的绝世美人,没想过她身後竟是隐了如此深的一道伤疤,更没想过那个总是蛮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十九爷竟会愿意帮她至此。
「可惜啊……」南镶华突然叹了口气。
「可惜什麽?」芙蓉歪头,不解道。
南镶华似笑非笑的看她,「像你这样人美又心善的姑娘实在难得,可惜,若我真是男儿身的话,必会娶你进门的。」
闻言,芙蓉笑了起来,真诚开朗的笑容,「我终於知道为何薰儿会喜欢你了。」
南镶华也微微一笑,然後转了话锋,正色道,「如今既是改了姑娘们的习惯,眼下必须做的,便是提振她们的士气。」
「怎麽个说法?」
「姑娘们的卖身契都是在你这儿麽?」她问道。
芙蓉颌首表是。
她深沉一笑,「……你只需照着我说的做,其余的就让她们自个儿决定吧。」
下午时分,枕香楼大厅里聚满了一众姑娘。
「芙蓉姐,这麽突然把我们都找来,所为何事呀?」几个姑娘好奇道。
芙蓉缓缓走上前,看着她们脸上已好的差不多的红疹,一双美眸微垂,缓道,「明日……枕香楼便会重新开业,可别怠慢客人们了。」
所有姑娘均欠身婉道,「是。」
芙蓉浅浅一扬唇,可笑意却不及眼眸,「在此之前,我倒想先看看你们心中是如何想的。」
所有姑娘一听,皆是满脸的困惑,不解其意。
说罢,芙蓉便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看上去积年已久,纸张泛黄,但却丝毫没有弄卷了页。她把那叠东西放在一旁的矮桌上,上头同时摆放着一只精致的烛台,明明是极为明亮的春日午後,上头却燃着细细的火苗。
一见到那放在烛台旁的东西,大厅内的所有人皆倒抽了一口气。
芙蓉微微一笑,「你们也知道,我从不是那种喜欢强逼人的主。」她低眸看着那叠卖身契,彷佛是在自言自语,「不愿留下来的,就拿走自己的卖身契吧。」
厅内的空气一下凝滞住了,明明是暖烘烘的春日午後,却滞的令人无法呼吸。
「枕香楼只缺尽心尽力的姑娘,光是有力却不尽心,也只是空殻一个,愿不愿意留下,只有自己清楚。」芙蓉看着面前一众姑娘,一双眼里平静淡然,「过来拿吧,我不怪你们的。」
一语毕,久久,却无人敢动弹。
梁薰走到芙蓉身边,神情坚定,表示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室鸦雀无声,除了梁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似是早料到会如此,芙蓉淡然一笑,拿起那一大叠厚厚的卖身契,轻手将之覆在一旁正随风颤颤的火苗上。
那纸一触到火舌,便迅速燃烧了起来,明亮的火光灼人视线,旺的吓人。
对於芙蓉的举动,所有姑娘皆吓的面无人色,看着那牵绊自己一生的卖身契就这麽付之一炬,最後只剩几许焦黑的碳屑,飘零坠地。
「如此,你们便无挂碍了吧。」零星的火焰明明灭灭,映的那双美眸亦波光涌动,芙蓉淡淡开口,自始自终都是那样平静无波的口吻。
几个姑娘早红了眼眶,「芙蓉姐……」
「当初,我让枕香楼开张,为的是让那些无依无靠的姑娘能有个归宿,可我不希望有姑娘会因为进了这里,而反被拘束起来,虽是吃穿不愁,但却是不情不愿!」芙蓉说到动情处,方才泰然的反应才起了丝波动。
「芙蓉姐说错了,当年……当年是我自己愿意进枕香楼的啊!」其中站在前排的姑娘红着眼睛说道,语带哽咽。
「这些年来,我们都把枕香楼当成自己的家,芙蓉姐更是我们的家人啊!」
「是呀,芙蓉姐!我们要是出了枕香楼,那是无家可归啊!求你别赶我们走啊!」
「我们知错了,以後不敢再这样奢靡度日了,芙蓉姐,让我们留下来吧!」
所有姑娘全都哭成了泪人儿,苦苦哀求道。
芙蓉见了,眼里也闪着泪光,哑声轻斥,「傻孩子!我何时说要赶你们走了!我还怕你们想从我这儿一走了之呢!」
方才还滞的逼人的空气一下子和缓了,午後的风徐徐吹入微敞的木窗,窗外和煦的夕阳也映了入堂,照的人心生暖意。
躲在帘子後头的南镶华这才松了口气,轻笑起来,「看样子事情是解决了。」
看着她的笑脸,墨越朔微微挑了眉,唇角一翘,「你就这麽笃定?」
「喂,别忘了这次是你要我来帮忙的,居然还敢怀疑我的聪明才智?」知道墨越朔是在跟自己拌嘴,南镶华只是哼笑的回,推着他就往枕香楼外走去。
「爷可没说怀疑你,只是这事……恐怕没那麽好解决。」
她抬脚迈出大门,瞥了一眼满脸讪笑的墨越朔,心里却想起稍早芙蓉跟她说的,那段墨越朔如何帮着芙蓉逃出宫的过往,心里突然有些五味杂陈了起来。
她、她只是在怀疑这人哪有那麽好心,如此而已!
她回过身,得意洋洋的朝他开口,「告诉你,我这宝仙镇第一客栈的老板可不是浪得虚名,该如何解决这事,我自然是胸有成竹。」
见她故弄玄虚,墨越朔几乎要扬起一抹澄澈的笑容,但却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刚刚那句话,有件事儿你是说错了。」
「何事?」她皱眉。
只见他停在南镶华的面前不远处,俊逸的脸蛋上扬着一抹潇洒的笑,「如今,宝仙镇第一客栈的老板不是你,而是我墨越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