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鑲華客棧 — 《第十三章:兵不厭詐(下)》

《第十三章:兵不厌诈(下)》

次日来到枕花楼,却是一副大门紧闭的景象。

街还是一样街,人潮依然川流不息,可独独这栋本该是欢笑声环绕的地方,如今却是一副关门大吉的光景。

两扇大门关的死严,门板上挂着「谢绝来客」的木牌子,上头的彩旗零零落落的随风飘荡着,看上去竟是透着说不出的萧索。

墨越朔双手环胸,看着眼前异常安静的枕香楼,眉心一皱,看向身旁笑的一脸胸有成竹的南镶华,问道,「……你耍了什麽花招?」

南镶华笑着将手中折扇抵在唇边,「看了自然会明白,你只需全力配合我便好。」

闻言,墨越朔本就皱起的眉头更是紧了紧,对於眼前这丫头的命令不以为然,可又想起自己本就是让她来帮忙的,也不好多说什麽,只得敛下心中不平,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

於是南镶华笑嘻嘻的叩了叩大门上的铜环,发出沉闷的响声。

过了好一阵,里头的人才喊了一句,「没见着门上的牌子麽?咱们今日不见客!」

听见那声音,南镶华好声好气的拔声喊道,「是薰薰麽?」

就在她如此喊完的下一瞬,那两扇大门便被人给推了开来,梁薰正站在里头,脸色满满都是焦虑和担忧,见着了他们,便赶紧挥手要两人快些进去。

「我昨儿都照你的话做了,可、可为何会变成这样?」一进楼里,梁薰便拉着南镶华的手,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慌张。

南镶华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众姑娘聚在厅里,无一不是满脸的愁云惨雾。

身上的衣裳华丽依旧,只是那些本该是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染着一块块的红斑,看上去怵目惊心,把好端端的俏脸都给弄成了大花脸。

见此,南镶华故作讶异的挑起了眉,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的讶异之情。

梁薰忧心如焚,心里只要想到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後果,不禁也跟着两眼泛泪,双手紧紧揪着南镶华的袖摆,迟迟不肯放开。

「怎麽回事?」墨越朔奇怪的皱了眉,虽然知道这是南镶华刻意所为,但在看到昔日花容月貌的姑娘们落到了如此地步,心头还是惊的很。

「回十九爷的话,昨日姑娘们还好端端的,直到今早……就成了这副德性了。」回答他的是站在一旁的芙蓉,她和梁薰是唯二没有毁容的姑娘,脸上充满了难以化开的忧愁和担心。

「为何只有芙蓉和薰薰没有这症状?」南镶华淡淡的开口,彷佛是在质疑她们动机不纯。

芙蓉抿了抿唇,一脸委屈的道,「这奴家也不晓得,我们什麽也没做啊,还望公子莫要怀疑。」

心里赞叹了一把她的好演技,南镶华继续道,「可是吃食上的问题?」

「不可能,我们都是吃同个厨子煮的东西,可说是同一锅饭啊。」梁薰回道。

墨越朔看着眼前明显在一搭一唱的三人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女人果然是不容小觑的。

「介意我为姑娘们看看麽?」南镶华提议,顺便瞥了墨越朔一眼,示意他帮点腔。

墨越朔意识到她的眼神,说道,「爷这友人略通医术,就让他帮姑娘们把把脉吧。」

「那是当然,公子这边来。」芙蓉立刻招了其中一位姑娘在木桌边坐了下来,示意南镶华也跟着落坐。

南镶华坐在了那姑娘对面,轻撩她遮住脸部的面纱,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红斑。

「如何?」芙蓉站在一旁,关切道。

南镶华作势思考了一阵,然後才慢悠悠的道,「依我看,这是接触到烟尾花粉後所引发的症状。」

「烟尾花?」梁薰重复了一次,有些讶然,「那是什麽?」

「那是一种带有浓郁花香的粉末,通常收纳於香囊里好达到薰香的效果,闻了是不会有大碍,但若是接触到了皮肤……」

「会如何?」墨越朔再次捧场的问。

「便会起大片大片的红疹。」南镶华肃道,摇头叹气。

闻此言,厅里的姑娘们皆泣涕成雨,哭的梨花带泪。

「这可怎麽办!我要是没了这工作会被我爹娘打死的呀!」

「为何老天就这般对待咱们,明明都是姑娘家,为何别人可以在府里当千金,而我们却是在这儿当卖笑的风尘女子!」

「我唯一能靠的就是这张脸,没了这长相我还能怎麽养活自己……」

所有姑娘皆开始哭诉自己的悲惨身世,不停哀叹自己的歹命。

南镶华面色一冷,沉声喝斥,「这命可不是你们哭一哭便能改变的!」

话音刚落,方才还哭闹不止的姑娘立刻噤了声,就连墨越朔也朝她看来。

「有时间在这儿哭,不如想想挽救的法子!你们只不过是一时的毁容便哭成这副德性,那麽那些得了顽疾,甚至危及自个儿性命的姑娘又该如何?」她继续道,语气里带着隐隐怒气,一时之间,没人改再出声。

众人被她的斥责吓的不敢说话,只睁着泪汪汪的双眼看着她。

「我方才话还没说完,这烟尾花的确是带着毒性的粉末,因此,唯一可能存放此粉的地方,只会是你们的胭脂盒。」她一语惊人,「如今只有芙蓉和薰薰没得这症状,说,你们的胭脂与她们的有何不同?」

「回公子的话,我和薰儿所用的胭脂是最为便宜的那一种,而姑娘们使用的,则是千金难求的胭脂水粉。」芙蓉照实回答。

听她这麽说,南镶华拉起一抹冷笑,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一样。

一旁的墨越朔静静的望着她,眼里划过一丝欣赏的笑意。

「那……公子可知这症状怎麽治?」几个姑娘自知理亏,唯唯诺诺的问道。

「要治这症状倒不难,在红疹消失之前,吃食宜淡,忌油去腥,切记勿穿太过繁厚的衣裳,免得皮肤闷的受不了,另外……」她停了一会儿,嘴边慧黠一笑,「起红疹的皮肤最忌讳金饰,快把所有的金锁、金钗、金环都给脱了!」

於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厅里便堆满了姑娘们扔出来的所有锦衣金饰,状如一座小山,闪闪发亮着。

梁薰说的果然不错,这些姑娘们的确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来装饰自己呀。

南镶华看着眼前的小金山,双眼几乎都要成元宝的样子。直到一众姑娘总算换上较为朴素的衣裙,再次回到前厅里,她才勉强收回了神。

「公子,这样行了吧?」姑娘们赶紧问道。

「那是自然。」南镶华展唇一笑,不忘让自家老板做个担保,「您说是吧,十九爷?」

「当然。」墨越朔扯扯唇,但看着南镶华的眼神却是透着难以抹煞的笑意。

「如此看来……枕香楼也只能暂时歇业了。」芙蓉有些无奈的说道,让姑娘们鱼贯走回自己的厢房,在她们看不到的角度,予以南镶华一抹感激的笑。

收到了她的笑容,南镶华也回以一笑,然後拍了拍梁薰,「你也去歇息吧,这麽一番折腾也辛苦你了。」

梁薰微红了面颊,吱唔几声,便依言退下去了。

待厅里一空,南镶华这才看向那满满成堆的稀罕物,「来人。」

外头几个随纵立刻跟上前,虽是十九爷身边的人,但这些日子他们也清楚自家主子似乎挺在意这个南镶华,於是对於她的吩咐,他们也不敢有所怠慢。

「把这些全拿去典当。」她笑呵呵的吩咐。看看这惊人的数量,该是可以卖到好一番价钱了。

「是。」几个随纵只得依命把这些金饰全搬了出去。

天边夕阳溶光,溶的漫天的金黄,乌雀哑哑的啼,扑棱棱的归巢。

「哎,我说轿子呢?」正从枕香楼里走出来的南镶华看向空无一物的大门口,有些奇怪的问。平时十九爷的轿子都是停在门口的,怎麽今日倒不见影子?

只见墨越朔正负手站在大门旁,似是在等她。

见她出来,他扬起一抹故意的笑,「爷今日好兴致,不想坐轿子。」

「喂!你不坐便罢了,可我还想坐轿啊!」她气呼呼的道。他有兴致她可没有,哪有因为他而牺牲自己的道理。

「怎麽,可是这几日被爷惯的,连走几步路都不愿意?」他揶揄了一声。

「你说谁宠谁!走路就走路,我才不稀罕你的轿!」她扭头一哼,大步大步的走,反正自己眼下着的是男装,那麽她也不用多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见她轻易的着了自己的道,墨越朔轻笑了起来,抬脚走在她身旁,过了一阵,突然说了一句,「今日你倒是让爷另眼相看啊。」

闻言,她忍不住扬了唇,颇有些得意,「等着吧,往後还有许多事让你惊艳着呢。」

「恩,爷相信。」他点点头,竟是同意。

见他难得没调侃自己,她怔了一怔,有些不习惯的咬咬唇角,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眼,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所以,爷会一直看着的。」他双眼看着前方,缓道。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但此刻那些喧嚣入了她的耳,却全都听不真切。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瞧他一眼,只是开玩笑一般的槌了他的手臂,颇有些哥俩好的意思,「话可别说的那麽早,这兵不厌诈的伎俩,可不是次次都能成功的。」

「……也是。」最终,他也只是耸了耸肩,低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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