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不、好。」
姜又嘉重重声明着，让我如醍醐灌顶地透彻。我为着自己愤慨辩护的同时，也感觉到恐惧害怕着她的怒气——但後者更多，我好怕她不高兴，我怕失去。
既然这样怕着，为什麽还有办法理直气壮？
「对不起。」我小声而急促的说着，低头的後果是会有更多冰雹落下。
「我为什麽要承受这些啊？伊轩，为什麽我就这麽贱，要看你跟别的女生打闹？」
「对不起，又嘉，不会了、不会再这样了。」
我想是谁都不甘心就这样低头、也不愿意如此大方承受雨点似的骂语，是人都想要扞卫自己，我们谁都只想要自己是对的、只相信自己是对的。或许潜藏在人性里头，就是有这般不轻易认输的特质，使人即使犯了错却也不会承认在先。
我好怕她生气啊，我在超越了自己怒气过後，发现到针对着姜又嘉而来的心疼。
「真的不会了，又嘉，对不起。」
「你最好跟那两个人维持恰当的距离。」
语调里有让步、有妥协，她面色和缓下来，我想这是原谅我了。
「好！」
我感觉如释重负的开心，讨好似地拉着她的手。但在这个环节下，我担心起承诺过後，我该要怎麽去处理我跟Jennifer还有Daphne的友谊。
维持恰当的距离？或许我可以安静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得到这件事情，在每次她们有点逾越、有点超过的时候微微抽身…？
我说服自己这是可行的，随後就抛到脑後。
「伊轩，我想我们等一下要…」
我听着她的语调里头还带有一点点的不悦，即使不高兴也暂时放下情绪要跟我和好了，只是强硬着插入我们对话的声音又使本来完好的一切裂痕。
「又嘉！」
我感觉到一股怪力从後头冲撞上来，有人同时搭上我跟姜又嘉的肩膀，一个动作里头饱含着亲昵与熟识，但让我困惑的情节是，这个人的声音跟肢体触碰却这样陌生。
「张端蓉。」
姜又嘉笑着转头看同学。
张端蓉？
我花了点时间才想起在哪里看到这个人。姜又嘉系排的同学，排球场打过照面。
她为什麽要搭我的肩膀？我们又不认识。
「你跑得很快欸！一下课人就不见，你们有约唷？」她问，转头对姜又嘉讲话，於是全身力量放到我身上倚靠着，顺势放下搭在姜又嘉肩上的手臂。
不妥，超不妥！
「嗯，有啊，有约。」姜又嘉的语调冷了下来，显然也感觉到这情势的古怪。这让我焦虑。
「欸，你…」张端蓉哼了声点头，转头看我，我微微向一边偏移，却没办法在行进中把她甩开，反而有点把她拖行着远离姜又嘉，「伊轩对吗？」
「呃，对。」
「姜又嘉白到让人嫉妒的正妹朋友。」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感觉冷汗直冒。
最让我为难的就在於，我跟张端蓉不熟识，若是Jennifer或Daphne，我可以不用在乎礼貌、甚至事後简单道歉就好，但碍於各种理由，我就是不好意思把张端蓉推开。
「伊轩都擦什麽保养皮肤啊？真的肤质很好欸！」张端蓉问着，语气充满着恳切。
「没有…没有特别保养啊…」我尴尬的直望向姜又嘉，看到她脸色不怎麽好的保持着安静，「…只是…就只是没有在晒太阳…」
「哎，都这样敷衍人啊，讨厌死了。」她微微愠怒的说，用手肘勾着我的脖子作势掐了一下。看到姜又嘉脸色又沉了点，我的感觉闷压着的紧张感逼直线上升，就要冲破我能够负荷的范围。我要疯了。
「端蓉，我们要搭捷运。」姜又嘉就站在捷运站外头，平直地对张端蓉宣布。
「好啦！又赶我！」她开朗地笑了笑，「伊轩，下次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秘诀噢！」
挥了挥手就趁着绿灯跑过马路，留下还在焦虑的余韵里头无助淌游的我，还有怒火中烧的姜又嘉。
「我…又嘉…她…」
我急於打破沉默，却发现不知道如何解释。
「又嘉，我不认识她。」
这是之前的解释，但我捡回来重申时，意义还不全然丢失。
姜又嘉低着头思考。
「我知道。」
她只这麽说，面无表情地拉着我去搭捷运。
我想她是很想要生气的，但毕竟姜又嘉还是讲理的人，知道张端蓉是她的同学，她知道我的处境尴尬、我无能为力去解决的，她要怪、怪不得。
我不喜欢看她闷着的神情，但又庆幸自己逃过这一劫。
「伊轩，明天开始给我用力地晒太阳，晒到脸坏掉为止。」
良久沉默後她发出命令，我睁大眼看她。
最後我们一起在这荒谬的指令里头笑出声。
「唉，又嘉，真的对不起啊，又害你不高兴了。」
「又不是你的错，干嘛道歉啊。」她在摇晃的车厢里头耸肩，语调偏冷的说着。
「好嘛…」
我放低身子拿头颅在她胸前滚，撒娇的模样弄得她就要笑出来。
「不要不高兴呀！今天要住你家耶！今天有好多、好多我们的时间喔！」
这句话效用非常高，姜又嘉在即刻间转怒为喜。
「期待吗？」她问我，情绪都写在脸上。
我几乎是大叫着回应，往她怀里撞。
「超级期待！」
这一刻我已经不想要去想太多。
我才发现，即使是姜又嘉，她的快乐居然也是这样子易碎的。
我只想要她快乐，其他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