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希，你怎麽出来了？」
面对晔希突如其来的出场，我掩饰不了错愕和惊慌，一种名叫心虚的情绪瞬间蔓延全身，我下意识的往少轩前面一站，徒劳无功地想遮掩些什麽。
然而这个举动更加激怒晔希，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将我扯过去，蛮横毫不收敛。
「你弄痛她了。」少轩皱眉。
「你是天底下最没有资格跟我说这话的人。」
晔希毫不客气地回嘴，接着不再理他，转头瞪我，在那凌人的目光下我只剩下嗫嚅道歉的能力：「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不该见他？不该让他吻你？不该骗我？还是不该在我面前还想着掩护他？……哭什麽哭！你倒是说说看你在为哪件事道歉啊！」
「你是以什麽立场在这边对小诗发脾气？」少轩向前，将我护在身後，「据我所知，你只是她的儿时玩伴罢了，凭什麽管这麽多？」
不知是不是多心，少轩彷佛在「只是」上头加重了语气，我眼皮一跳，惶恐的看向晔希，然而他丝毫不见怒气，反而笑了起来：
「看来你听说过我啊？真巧，我也听说过你。」晔希嘴角微弯，十足嘲弄的眼神扫过少轩，「梁什麽的，你『只不过』是这家伙的前、男、友──而已嘛？」
不对，这根本是生气到极点的表现：怒极反笑。
少轩一噎，沉默半晌，缓缓地道：「就算分手了，我跟小诗也还是朋友，既然身为朋友，我看不惯你对她的态度，所以站出来保护她，难道不行吗？」
「保护个屁！」晔希扶额，「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病啊？非得要前女友一个一个都对你死心塌地才满意是不是？你是不是缺乏爱啊，需不需要我介绍精神科医生给你？」
「晔希，你这麽说太过分了……」
「你闭嘴，待会就会收拾你了！」
晔希瞪了我一眼，再次面对少轩：「我警告你，不管你有多自私，多希望全世界绕着你转，不要再来惹江小诗。我知道她很笨，随便哄哄就可以骗走，可正因为她很笨，才更值得别人真心诚意的对待。」
这一字一句像敲在我的心脏上，缓缓地，重重地，磅磅磅地。
值得真心诚意的对待？
是啊，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呢，是我自甘下贱，不求真心诚意，甚至不求一心一意，只想着要怎麽继续待在他身边，要怎麽让他再看我一眼……是我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是我。
我启齿，听到自己乾涩的嗓音：「晔希，你能不能先回家里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少轩说。」
「有什麽话就当着我的面讲。」晔希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少轩，我们去前面的公园……」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他怒气冲冲：「我回去就是了！但我警告你喔，十分钟内要回来，要是没有我会出来抓人的！」
目送着晔希走近大楼，我才转身面对少轩，不知怎麽，看到他的那一瞬，眼泪哗地就落下了。
真糟糕，怎麽又哭了？江小诗，就是你这麽喜欢用眼泪攻势，少轩才走不开的，你怎麽这麽卑鄙？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少轩，请你闭上眼睛好吗？我不会偷袭你，放心。」
「何必说这种话？」他苦笑，「你明知道我不会这样想的。」
我扯了扯嘴角一笑，努力压下哽咽，小心翼翼的调整语气：
「你放心，其实我没有看过你女友……虽然有想偷偷去看，但最後还是因为勇气不够，没有看成。所以你放心，我既不知道她长相，也不知道她名字，如果今年转学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子，那我应该是不会知道哪个才对。」
他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该小人之心。」
「不，不是的，你的顾虑没有错，就算转学生不只一个，但范围还是不大，只要我有心，还是很容易知道是哪位……」我笑了起来，笑自己前後矛盾，「抱歉，我大概很难不好奇，但我绝对不会刻意去做伤害她的事情，请你相信我。」
少轩郑重点头道：「我相信你。」
我心暖了起来，端详着他因慎重而皱在一起的眉宇，以及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趁着他闭上眼，看得肆无忌惮……这是我喜欢的不得了的人。
我即使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也要喜欢的人。
是我的初恋。
「少轩，我可以问你是以什麽心态像我提分手的吗？」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好半晌才道：「你这问题太难回答了吧。」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苦笑。
我以前好喜欢看他苦笑，再我不想写习题耍赖时，再我约会走累了撒娇要他背我时……那种苦笑，跟现在的不太一样……
失去了疼爱与宠溺，苦笑就真的只是苦笑了。
我笑道：「你很喜欢她吧？喜欢那个女孩喜欢到不忍心看到她受到一点伤害，所以相较之下，对我只能说抱歉了，是这样想所以才分手的，对吧？」
「小诗……」
「别误会喔，我不是指责你，」我连忙道：「这是人之常情吧？等到哪天，我不再喜欢你了，那也叫变心啊，你只是比较倒楣，变心的时间点不对，所以在世人的道德标准上变成一种错，不然能遇到一个比喜欢还要更喜欢的人，很幸福呢。」
糟糕，眼泪怎麽又……烦死了！我捏住鼻子，阻挡酸涩的感觉在其中发散，调整了一会呼吸，才又道：
「我也很倒楣啦，居然还再喜欢一个明明不能再喜欢的人，不过没办法啊，我很努力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所以……」
别哭，给我忍住。
「所以，你就要麻烦一点了，如果以後我再纠缠你，你千万不要答应，不管我再怎麽求你都……」
忍住，江小诗，再一下下就可以了。
「你太善良了，我怕我会继续利用你的善良，所以，少轩，我拜托你别答应我好吗？想想当初提分手时，想想你不忍心伤害的女孩，硬下心肠……拒绝我……我求你拒绝我。」
视线一团模糊，我张大着眼睛不敢眨下，隐约见到少轩彷佛张开了眼睛，我试图看得很清楚些，然下一秒，人已经被揽进怀里！
「傻瓜，你才是我最不忍心伤害的女孩……可我却是伤害你最多的……我真得很抱歉，小诗，我真的很抱歉……」
少轩把脸埋进我的颈窝，眼泪落在肌肤上好烫，好烫。
我闭上眼睛，轻声道：「不可以喔，无论什麽情况，无论我看起来多可怜，都不可以抱我，不要对我有一丁点好，这样我会更加赖着你的温柔，更加离不开你的。」
我笑了起来，「抱歉，明明就是我的问题，还强加诸你，但是少轩，就算是为了我好吗？请你一定要拒绝我……」
对不起，要是我够坚强就好了，假如我够坚强，就能够在分手的那天俐落的让你走，这样我们之间还能留下一个悲伤却美丽的结局，而不是如今拖拖拉拉歹戏拖棚的烂尾。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疼惜我到最後一刻，谢谢你让我从没後悔过爱你。
谢谢你，然後，再见。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