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他微微骤眉,仍旧垂着头观察伤口,「这是为你好……」
眼前不是跟我嘻嘻哈哈打闹的同龄男孩,而是一个成年男人,背部线条刚硬,白衬衫底下肌肉随着呼吸隐隐起伏,浑身散发的成熟气息在我心里牵起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情绪,心跳得很快,我感到紧张、防备、抗拒还有......莫名生气!
「我说不要碰我!」我提高音量,弓起身体,用力推着他的肩膀,恼怒的说:「截肢就截肢,干你屁事!你们这些医生就只会装模作样,真正在意的只有金钱利益跟地位名声,才不会管病人的死活!」
颜凯沉沉的凝视我,眼睛在日光灯下幽黑深邃,在他的瞳仁中我看见自己的愤怒。
於事无补的,愤怒。
「甚麽叫『为我好』?我才不相信!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通通只是为你们自己好!」
「就跟我爸一样,你们这些恶心的大人!我永远都不想变成你们那种样子!」
颜凯没有回话,耐心的等待我用尽最後一丝力气,他才从容打开双氧水,一手又重新握住我的脚踝,放在他的膝上。
「沈子茉,你其实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说,声音隐隐透着薄怒:「你说对了,我才不想管你的死活。」
「那就不要管我。」我撇过头。
我没有被宠坏,我只是倔强。
「要不是沈院长特别交代我务必要治好他宝贝女儿的脚伤,再加上我的评监分数跟升迁还捏在他手里,我还真不想理你!」他猛力将双氧水倒在我脚上的伤口,白色泡沫不停翻滚如同烧沸的开水,彷佛还听见「哔啵哔啵」的声响。
痛,真的很痛。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叫出声,手一阵乱抓後就紧紧掐住颜凯的肩膀,伤口有多疼痛指尖的力道就有多重,隔着薄衬衫指甲几乎快要深深陷入他的肌肉里。
被我这样死命掐着,颜凯嘴唇微抿,一丝弯起来的弧度都没有。
疼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他,因为忍着痛,我的额上沏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想必十分惨白,颜凯没有因此停手,反而更加残忍的往伤口倾倒掉将近半罐双氧水,直到泡沫渐渐平息,再也不会感到疼痛。
伤口不疼不代表痊癒,只是疼痛的感觉被麻痹了。
他看我一眼,假惺惺问:「痛吗?」
我冷哼一声当作回答。
然後,颜凯仔细上了药,跟消毒时的粗鲁不同,此时他神情专注,托着我的脚掌缠绕上一层又一层乾净的纱布,动作温柔而小心。
「小孩子嘴巴要甜一点,下次别再叫我大叔,叫我颜医生或颜大哥都可以。」颜凯站起身,拉顺身上被我扭出好几个结的衬衫。
「还有,不好意思刚才好像弄痛你了,」听不出任何歉意,他解释道:「彻底消毒再包紮才会痊癒的快,你可别跟沈院长告状说我趁机欺负你。」
「还真敢讲。」我颓然的靠进沙发,喃喃念着:「我恨透了你们这些虚伪肮脏的大人!」
「那你要记得,以後千万不要变成你讨厌的那种大人。」他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说:「至少要像我一样诚实。」
「你走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