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觉得很不对劲。
她很在乎昨天下午发生的那件怪事,但再怎麽地去回想记忆,都是断在认识了一刻和墨熙後没多久,之後的事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就连短暂的片段、或是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至於墨熙告诉他们的「事实」,实在是让苏染难以接受,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健忘的人,尚且快乐的事情她一定会记得很牢,毕竟那对她而言是弥足珍贵的快乐回忆。
在她向弟弟苏冉提了昨天下午的事,後者也同样表达了他的疑惑,经过确认後,苏染甚至发现自己记得的事和苏冉不一样!
苏染怀疑过,也许他们是在不同的时间点睡着的,但仔细思索後便否定掉这项臆测,因为在他们「最後的记忆」里,大家一个也没睡。
然而,墨熙却有着一段的记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实」。
苏染没有问墨熙,毕竟这种事情问出口多半也只会被对方投来一个关爱的视线,对她而言、对苏冉而言,墨熙和一刻一样,都是他们得来不易的好朋友,是理解他们的人,她可不想让墨熙觉得他们健忘到连聊天的内容都忘了。在苏染的认知里,忘了人家说过的话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当老师宣布下课十分钟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一窝蜂地涌了出来,苏染和苏冉也牵着彼此的手从月亮班走了出来。
虽然自从上次的事後,那些欺负他们的孩子似乎都有些害怕宫一刻,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有被找麻烦,但两名孩子还是下意识地牵起了彼此的手,或许是因为只有彼此最了解自己,只有彼此才盟够给自己最安心的熟悉感
苏染,「看的见」。
苏冉,「听的到」。
过去他们总会把自己所看见的、所听到的毫无隐瞒地说出来,绝非是想表达他们的不同,况且一开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他人看不见、听不见「那些存在」。
他们从别人的反应知道了残酷的事实──只有她看的见,只有他听的到。
他们很害怕,想要求助於身边的人,但没想到却成了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孩子,同侪眼中的怪物。
渐渐地,他们不再求助,他们不再对除了彼此以外的人有任何的期待,因为最终总会以期待落空的结果收场。只要不去期待,就不会感到失望。
虽然和一刻、墨熙成为了朋友,但苏染与苏冉还是不敢告诉那两个人这件事,就算心中已经认定了两人是特别的存在,但苏染和苏冉还是不敢告诉他们。
他们无法想像,要是一刻和墨熙听了以後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们是否能承受得住。
来到了星星班後,却发现教室里没有他们所寻找的两抹身影,心中不禁卷起了不安的情绪。
一刻不在。
墨熙不在。
明明认识那两个人也只是昨天的事情,但在两人的心中早已将墨熙和一刻摆在了重要的位置上,也许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会为了他们出声。
既然要找的人都不在,苏染和苏冉便打算回到自己班上去,却没想到身子一转,身後就传来了冷嘲热讽的话语。
「月亮班的妖怪不要太嚣张了!别以为宫一刻帮你们就是把你们当朋友了!」一名足足高了两人一个头的小男孩恶狠狠地瞪着男孩女孩,「他只是在同情你们!」
苏染的记忆力很好,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对他们谩骂的小男孩是谁,那是昨天带头欺负她和苏冉的人。
瞬间,心就像是绷紧的丝线一般,只要一个轻微的拨动,便会在女孩的心中产生剧烈的晃动,深深撼动着那心中名为不安的情绪。
不必任何的言语交谈,不必任何的眼神交流,苏染和苏冉握住了彼此向自己伸出的手,如平时一样,自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两人感到熟悉的安心。
「不敢说话了喔?哼!不要妄想宫一刻会来帮你们,他早就不知道跑去哪了!」小男孩见苏染和苏冉一声不吭的模样,直觉地就认为他们一定是吓到不敢出声了,随後对着其他同伴喊了几句要他们过来。
就连那些试图想要去通报老师的其他人也被他凶恶狠戾的眼神瞪了几眼,「谁去跟老师告状,我就打谁!」
狠话一撂下,所有的人都不敢动。
苏染害怕地抓紧了苏冉的手,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弟弟此时的镇定是装出来的,其实苏冉自己也害怕着,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要保护姐姐,而且如果自己也露出害怕的样子,自己的姊姊、苏染肯定会更加的不安。
就算现在打不过他们,至少也要带着姊姊离开。苏冉在心中暗暗决定着。
他看向了孪生姊姊,这是他们独有的沟通方式,明白了彼此眼中意思後,两人便低着头假装害怕的模样,却是在偷偷找寻逃跑的路线,因为他们现在被人团团包围住。
但却是让他们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一名黑发黑眼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上,苏染和苏冉一眼就认出那人便是昨天帮忙他们的墨熙,原本以为他会进来帮他们,会像昨天一样地拯救他们,就如作天的他一般。
然而……男孩没有。
墨熙没有。
他没有进来帮他们……
墨熙看见苏染跟苏冉被人欺负的画面,什麽也没做、什麽也没说,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什麽表情也没有,他就这样跑走了。
他就这样离开了。
为什麽……?
我们……不是朋友吗?
来自内心深处,似乎有什麽像是玻璃破碎般的声响。
「我们老大说话,你们再看哪里啊!」一名小女孩气焰嚣张,她也朝着那对姊弟所看的方向望过去,但只看见门外聚集着一群在看热闹的同学们,便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想要向那些人寻求帮助,「你看他们也没用!才没有人会来帮你们呢!」
那名脸上带有浅浅雀斑的小女孩是那群人之中唯一的女生。
但姊弟俩就像是没听见小女孩的话,澄澈的蓝眼映着的是那人离去後的景色。
看到墨熙离去的身影,对两人而言简直是如堕冰窟。
紧紧地握住了彼此的手,尽管只是一点点,他们希望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勇气,对抗这些人的勇气。
他害怕了吗?
为什麽昨天无畏地帮助他们的那个人,如今却选择背对他们,视若无睹的离去?
──如果讨厌,就不要让我们去期待……我们,不想再去承受期待落空的心情。
他也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苏染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本在心中暗暗发誓除了自己的家人外,不去相信别人,但她却信了那两个人,没来由地就认定那叫做「宫一刻」和「墨熙」的两个人会保护他们,也许……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称赞过那双蓝眼睛的关系吧……
苏冉咬了咬牙,一对清蓝的眸子此时却是燃烧着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帮助他们的话,他宁愿墨熙不要给他们任何的期望。
受伤的两颗心在心中喊出了他们的不甘,他们对那个人的埋怨与失望,以及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可耻。
「老师,快点!他们在星星班闹事!」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喊,话语中带着催促、急迫的童稚嗓音甚至压过了这里所有嘲讽谩骂的声音,也使得团团围住苏染和苏冉之外的人脸色倏地刷白。
苏染认的出这个声音。
苏冉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
这一章着实花了我不少心思(累),但却意外得很有成就感
为了写这章,「织女」都快被我翻烂,里面的角色就属苏染与苏冉最难拿捏(对我来说啦)。
反覆地斟酌後,我把我认识的双子写了下来,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毕竟是小时候的两人,思想再怎麽成熟也是孩子,会希望被人认同、被人理解,这一章写了很多双子的内心话……(自己看完也有点害些
希望我写下的双子和你们心中所想得差不多:)
如果有什麽要改进的地方,希望各位大大可以告诉我:D
2016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