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夜里,不管我怎麽努力,睡意似乎都无法垄罩过我那持续运转的思绪,彷佛气压来到,赶走了原本就很零散的云团,而在一次次的翻身後,记忆就这样随着身体的移动像雨一样倾卸了出来。
家人与朋友的存在是为了甚麽?
总归於一句寂寞,她曾这麽亲口对我过这句话,那是在我们认识的第二天,地点同样是阳台。
不管是朋友甚麽的,都只是为了还能够让自己证明不孤单而已,就连生物课都说人类是群居的动物,不承认自己寂寞的人就好像跌倒的孩子,被人关心时强忍着泪水说:「不痛。」一样。
我想起了从高一与赵芝姚认识开始後,我们每日的谈话,虽然大多都言不及意,但仍然有几句话是我反覆咀嚼後,突然惊觉当初为何没惊讶於能够讲出这种饶富趣味的话的她。
可不管在怎麽聊,我们始终没聊到那天她为什麽想自杀,好像那个初次见面的场景是电影里被导演剪下的片花,并没被归为我们的共同记忆里,这也难怪我会忘了我到底说了甚麽吧。
毕竟我们从来都不适合聊起这麽沉重的话题,在我们口中能够出现的主题也不过就是学校与职场相互重叠下总结出的嘲笑口吻,其余则是浅浅带过。
还真奇怪啊,我们两,明明年龄有段差距,学历也差这麽远,但不知为何我们就是这样合得来。
还是......我就是那个能让赵芝姚不让自己觉得寂寞的存在?
这个想法在那麽一秒之间涌现在我的脑海,又随即消散,但也让我有一秒之久处於惊恐之中。
不知怎的,我突然强迫症似的把这个想法套用在每个人身上,从朋友到同学一字排开,我还发现其实大家真的在某些时候就只是害怕寂寞而已,才会去交个朋友。
好比在也受不了沉静了整天的手机,随便翻起了一个许久没联络,让对方觉得这个对话唐突也无所谓的人聊个天,这样就解决寂寞了。
这不过就是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小习惯而已,这甚至连小恶也说不上。
但,这样的理论很快就被另一人的存在而击溃了。
崔坤豪。
他有找过人聊天吗?不,说更仔细的,我有曾经仔细地听过他所说的话吗?
一片空白,我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忘得一乾二净。
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歉疚感像藤蔓般攀附了我整身。
啊,一个曾经我能够好好认识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他是带着遗憾死去的吗?可能是吧,但终究也不会是因为我啊。
想到这,我身上的藤蔓顿时间枯萎了很多。
今夜想了太多东西了,起身喝杯热的吧。
在我将两杯刚泡好的热可可小心翼翼地端到阳台前时,我才发现在我隔壁的落地窗中一片黑暗,半开的窗帘里的画面是与今天早晨一样的摆设。
而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寻找赵芝姚的下落时,我这才发现她人才刚在某间知名pub打卡过。
今年生日在这过罗!(爱心符号)
啊?我居然连这也忘了啊。
怀抱着有些愧疚的心态,我将那两杯还在冒着蒸气的可可拍下来,传到她的涂鸦板上。
生日快乐罗,原本想等跟你喝点东西的(鬼脸符号)
发完那篇讯息後,我将头静静地倚在栏杆上叹起气来。
这样会比较不寂寞吗?我并没有很认真地想着这问题,只是任由这样的念头在渐发昏沉的脑袋上漂浮。
随後,我便被一阵迟来的睡意,软绵的拥抱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