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滚滚的市集吵杂地像是随时能炸开人的耳膜似的,各种不同的叫卖声同时参杂在一块,然而却又奇特地分得清究竟在招呼些什麽。
只是赤司在和利威尔、伊格尔和碧翠丝随处逛逛时,却不甚因为人太多而互相分开,仅剩下独自一人。
分不清究竟是真心无意,抑或下意识地有意为之,赤司只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後决定自个随处晃晃。
当初虽说要藉着让卡露拉上船,进而划清和叶卡家的距离,顺带还清他们如此照顾他这个毫无来历的人的恩情。
然而在意识到有人或许会对卡露拉不利时,身体却早已先行理智一步冲上前,试图将对方的焦点改而放住在自身身上。
甚至在卡露拉无比自然地说出要他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不自主地在心中流转的温暖,说真的,或许他赤司征十郎早已将他们认定成了家人也不一定。
尽管这显然违背了他当初订下的约束,可却又觉得这麽做无所谓,不过是他的认知中又多了在意的人罢了,更何况朝夕的相处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会让赤司如此抗拒,更重要的一点或许是,自他从来到这开始已经将近十年了,这麽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却没有任何可能回去的迹象……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的潜意识已经快要认为,这个世界才是他应该存在的地方,而不是原先那个科技发达要什麽就有什麽的世界。
这种自然而然的忘却显然不是件好事,毕竟要是再这麽下去,或许哪一天他就会认为在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所有事,不过是一场遥远而又真实的梦罢了。
「Hallo?(你好?)」站在赤司身後同样戴着黑色斗篷的那人,此时不甚开心地开口道。「KonnenSiebittezuverlassen?(可不可以请你离开?)」
「Entschuldigung.(不好意思。)」赤司下意识地用相同的语言道了歉,等下一秒回过神发现用的似乎不是这里的语言後,两人都为此愣了愣。
「嘿,没想到你也会对古语有研究,还真有意思。」站在暗巷中的那人笑了笑,随即不慎在意地拉开了遮挡住面容的帽沿。
一头长致腰际,漂亮的银色卷曲秀发随之出现在视线中,而他的主人居然有着一双和赤司同色艳红的眸子,而且相较起来更为血红。
「我是诺可‧斯特林,请问你的尊姓大名?东洋人先生?」诺可专注地整理着头发,显然没有打算解释,为什麽他会知晓没有露出面容的赤司是东洋人。
「……赤司征十郎。」赤司皱了皱眉,毫不忌讳地上下打量着自若地站在面前的诺可,语气不无防备。
这里的人不是没有拥有银发的人的存在,但那双引人注目的赤色血眸,却根本没有多少人拥有,甚至可以异常大胆地说,这里压根就不存在。
「你对我的戒心其实用不着这麽重,虽然我对此并不怎麽介意,不过请容我再问一次,可不可以请你离开?」
赤司向後退了一步让开通道,然而这却使诺可脸上莫名的笑意加深。
「我说,赤司啊……难得突然想好心一次的我,可是要慎重地提醒你一句,无论有任何理由,这里已经不是能够久待的地方了喔?」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赤司看着重新戴回斗篷帽沿的诺可,不禁疑惑地追问。
「嗯?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啊,没有别的。」诺可眯了眯红眸,不给赤司任何开口询问的机会,便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还请你记得我的名字喔,赤司,若是有办法的话,我会拨空过去那边找你的,只不过还希望你到时候可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你……」赤司显然还想再多问些话,不料名为诺可的少女只是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转身离去,像是不容他再多问些什麽似的。
这名少女究竟是什麽人?而且在这个只懂得用日语互相沟通的地方,为什麽还会使用那个语言?
诺可说这里不是能够久待的地方,难道她知道些什麽?也或许跟他一样,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
赤司慢慢地想着,思绪却突然被迫在听到路人传来的尖叫声後硬生打断。
顺着那些路人恐惧的视线看去,赤司发现一个男人呈十字,全身赤裸地被钉在席娜之壁上,鲜血还不停地沿着墙壁滑落下来。
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让不少路人放声尖叫,还有不少母亲颤抖地捂着自家孩子的双眼,每个人都显得相当害怕。
那个人是谁?
赤司仔细地端详墙壁上的人,那人似乎早已没了生命迹象,本该是润红的唇此刻显得相当苍白、没有血色。
他的胳膊上不仅有着被铁钉钉住的痕迹,大脑上更有多把铁钉插在其中,看样子这男人应该是活活被铁钉给刺死的。
这人不会是因为是王族贵族之类,或因为生活太过奢侈豪华,所以有一般人民看不下去,将其抹去?
可是这样也不对啊,一般民众是绝对进不了贵族家中的,而且内地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进出的。
那难不成是有另一个贵族,为了权力还是领地的问题,派人将其暗杀?但所谓暗杀应该是一刀毙命,基本上不会选择用铁钉慢慢刺入才对吧?
况且还将人挂在墙上示众?这种异常残忍的方式,到底想表达什麽?
赤司想了许久,仍想不出什麽结论来,但他在无意间听见了身旁妇女的窃窃私语。「欸,你看看,这不是那个斯特林伯爵吗?竟然死得这麽惨……」
斯特林?他总觉得这个姓氏似乎在那里听过?
「赤司!」一名少女的声音将他从思绪唤回,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失散没多久的碧翠丝、伊格尔还有利威尔。「你跑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呢!」
赤司走过去,淡淡地开口。「不,只是不小心被人群冲散罢了。」
「下次注意一点,我们可是因为这样都在找你。」利威尔凉凉地补充,然而在他也顺着众人视线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人之後,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注意到利威尔的视线,赤司皱了皱眉疑惑地询问。「这人是不是姓斯特林,还是个伯爵?」
「没错。」利威尔回答。「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用这麽残忍的方法来对付他,啧,得尽快和宪兵团联络才行,这种画面让更多民众看到可不好。」
「不用帮忙协助处理?」赤司问道。
「这种事和我们没关系,交给宪兵团就行了。」利威尔随意地摆了摆手,而赤司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也对,这种在内地发生的事,和他们这些负责墙外调查的士兵没关系,多管闲事说不定还会因此惹祸上身,还是就这麽离开比较好。
「不过把人凌虐成这样,还真是恶毒……」伊格尔看着墙上那人身上的点点伤口,脸色苍白。
碧翠丝见状,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快点回去吧。」
「嗯。」赤司接话,「还是赶快回去吧。」
离去的同时,赤司不经意地瞥向那男人,而他的眼睛依旧睁得老大,像是对什麽感到不可置信一样。
斯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