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声控灯在男人身後头顶亮起来,勾勒出一个瘦长的人影。白色的衬衫好似反着光,却并不刺眼,那身影笼罩在一片略显迷幻的白芒之中,莫名有股子神圣的意味。
该不该开门?
猫眼的位置在他视线之下,他略低了头,面目半藏匿在刘海和灯光构造的阴影哩,有些变形,很像我饭盒上的那只大头狗,神圣得有点儿滑稽。
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晶莹,水波荡漾着点点散射的光线,被猫眼放大了,让我有种灵魂都被他直接看透的错觉,突然混身不自在了起来。
我知道他看不见我,顶多看见猫眼里那一团黑,但还是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哒,哒,哒。」又是三声,轻轻地,像是怕吵醒了谁。
我秉住呼吸,一动不动,心中暗暗祈祷他会知趣地离开。灯灭了,又被跺脚声弄亮。我偷偷扫了一眼。他也没有动,依旧隔着猫眼窥视我的灵魂。
楼道的灯光很快又灭了,我又等了一会,没有再传来跺脚声。
没有猫眼里透过来的光线,渐渐的,屋里彻底黑了,只有窗口的墙边有外面霓虹灯静静的闪烁。
他肯定是走了。
我敲了敲站的酥麻的腿,想我那碗饼干渣肯定是彻底的凉了,凉得我心底下那个胃都没食欲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干脆回屋继续睡觉去,睡着了就不饿了。
「甜……田全……」门那边却突然响起幽幽的呼唤声。
老一辈人说什麽来着,大晚上有人连名带姓叫你名字,你若不想被勾了魂那就坚决不能答应。
「开门,好麽?」
他的声音闷闷的,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一道门的关系,好像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这样轻轻地,在黑暗里,莫名的有种蛊惑的意味,让人无法拒绝。
於是我的三魂之一开了小差儿。
我重重抹了两把脸,希望不至於面无血色过於惨白可怜,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打开门。
防盗门锁的响声让走廊的灯光重又亮起来,唰白的身影笔直笔直地撞进了我的视线。
难道刚才他就这样一直站在黑暗里?他这一身白,要让邻居看见不是会吓死。
「是你啊。」无比装傻的一句话。不过很多人开门的时候都会这麽说,完全下意识的。
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倒似乎对於在黑暗里吃那麽久闭门羹毫不在意,全然没有残留刚才叫我开门时候异样的情绪,表现得无比自然,整齐雪白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带着抚慰人心的弧度,「刚才在楼下看到你厨房亮着灯。」
好一个刚才,显然我装傻的水平远不如他。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
「吃饭了没有?」
我余光瞥了一眼餐桌的方向,想我已经冰凉冰凉的那碗开水泡饼干,但客气话还是要说:「吃过了。」
他不在乎的歪了歪头,提起手里几个超市的大袋子,「介不介意上来再陪我吃点儿?」
他手上甚麽时候多了这些东西?我记得从猫眼里没见着这麽些个吃食。临时变出来的?
老人教育说,吃人嘴短。已是黑暗降临,无缘无故地就这麽接受他的邀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不大合适。
我正要拒绝,他又补充一句,「有你喜欢的奶油蛋糕。」
神仙你要逆天啊。
他约人的口气一向让人难以拒绝,况且我空空如也的肚子在听见奶油蛋糕四个字之後,彻底崩溃了。
我低下头,四处瞅了瞅。出息,我那点儿残留的出息呢。
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袋子,快要被肠胃俘虏的理智做着最後地挣紮。
「可能……不太方便。」
他伸手托起我的下巴,这个动作充满了暧昧的意味。不过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手指并没有停留,仿佛只是为了让我擡头看他,并没有其他。他看着我的目光如孩童般清澈见底,让心存邪念的我惭愧自责。
「放心,不是去我家,我们上天台。」
胸口用力的「噔噔噔噔~」唱着命运交响。
盛情难却。尤其当人在跟自己较劲的时候,很容易做出平时不会做的决定。
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