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菲来敲门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我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
我开门让他进来去看阳台上的小包子,然後自己进浴室洗漱。
半小时之後,我换好衣服站在客厅。神仙正在用他神奇的手拨弄小包子粉白的肚皮。小包子四脚朝天地躺着,舒服的半眯着眼。
「你对狗挺有一套的。」我感叹。
我从小怕狗。原因是我听不懂它叫。就像小包子,突然跑到我身边冲我叫,我就以为它饿了。可给它东西又不吃。我用人话问它,它当然听不懂。我对它汪汪叫,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它更不懂。
不懂的东西会让我不安。例如狗,例如男人。
小包子还小,对我没有什麽威胁性。但它来我家这麽久,我还没用手碰过它。最多就是它靠得太近咬我拖鞋或者裤脚的时候把它用脚推远一点儿。我每次把它弄去阳台都是用食物引诱。
神仙擡头看看我,「你一直都是这样麽?」
「什麽?噢,我一直把它关在阳台上。我怕它随地大小便。」清理一次卫生就让我头疼很久了。
「我是说,你在男人面前一直都这麽不设防?」
「啊?」
他的视线飘过开着排风扇的浴室。我的脸红了。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他用一个大毛巾垫着抱起小包子,把它放在一只专门携带宠物的包里面,拉好拉链。
「希望这不是一张用来拒绝我的好人卡。」神仙的笑容真干净,干净得让人无法拒绝。但有些人,如果不爱,就必须要拒绝。虽然舍不得。
我没想到神仙那个开宠物医院的朋友会是那次在他朋友聚会上认识的马克。他那人不太像是这麽有爱心的男人。马克身上有种和唐双不一样的痞气。唐双那更多是野性,而马克看起来绝对是个有深度有文化的流氓。光头,穿上胸口有卡通狗狗的白大褂也不像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要我说他更像潜进医院的变态。
马克把小包子放在一个垫了毛垫的台子上,一手托着小包子的下巴,一手拎着它尾巴轻轻一扯,让它四脚着地站站好,然後顺着脊梁骨开始细细地摸。
小包子估计自出生还没让人这麽摆弄过,眼神有点儿茫然。
「Cross-bred,应该是雪那瑞和西施狗,差不多四周大。」
我总觉得马克在胡扯。雪那瑞加西施得生出个什麽妖怪来?难以想象,反正不该是小包子那模样。我小心地看看周围。他是来捣乱的吧,说不定一会儿正牌医生回来了还得训我们。
「街上捡的?」马克问。
「嗯。」
「God就喜欢在街上捡这些小麻烦,几乎每个月都给我送个两三只来。我这儿是宠物医院,又不是收容所。」
我看看坐在一边淡淡微笑并没反驳的神仙,突然觉得心酸。是因为他从小没人管,所以才格外关注街上的流浪狗麽?
「包子,来~葛戈给你抽~个血。」
听马克讲话的语气我一阵抖,真怕他给那小东西抽干了。
我侧身跟神仙耳语,「他真是你大学同学?」
神仙也凑过来,在我耳边说:「是啊。」
他的呼吸弄得我有点儿痒。我错开一点儿距离,用手指掏掏耳朵。
「看着不像。」
他俩气质真的差挺远的。
「他不是兽医麽,你是牙医,怎麽成同学了?」
「他以前学妇科的,结果一次看剖腹产录像的时候受刺激了,就转去学兽医了。」
「啊?」
没看出来这种男人居然会怕剖腹产。网上流传的剖腹产视频我也看过,挺温暖人心的,看完直叹做母亲的不易。
「那你为什麽学牙医呢?」
「为了有一天可以给你补牙。」
我早过了相信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的年岁。但从神仙嘴里说出来怎麽就听着那麽诚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