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杯冰沙去冰 — 《 第一章 》 安歿說:「報告。」

九月一号,所有高中开学的日子。

天气异常的好,阳光普照,不禁让走在路上的人们纷纷擦拭流下的汗水。

「真热啊。」一位穿着蓝色水手服的女孩站在阳光下,棕色头发因为没有绑着自然垂下至肩膀,非常标准的中长发。

她轻轻得皱着眉心想,早上应该把头发绑起来的。

接着,她走进校园,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

因为时间尚早,原本应该闹哄哄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女孩站在她的新教室门前,格外显得冷清。

她伸出手,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为什麽犹豫?

因为,虽然只是单单一个开门的动作,对这女孩来说,这简单的动作可以让她想到许多不堪回首回忆。

好多好多的过往在她的心中翻腾着,不断在脑中咀嚼的後果就像女孩现在这样,痛苦的表情反应着她心中的情绪。

「过去的事会再一次重复吗?」

「我能交到真心的朋友吗?」

「我能敞开心胸、坦承待人吗?」

「我会......再次被背叛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敲击着女孩的心,她不断地问自己希望得到答案。

当然,她是得不到答案的,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女孩将颤抖的手放下,闭上眼睛。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过往的事就像电影一幕幕的播放出来。

「嘿!」

女孩张开眼睛,回头一望。

一位穿着跟她款式相同的蓝色水手服,棕色长发用红色发带绑成双马尾,脸上露出宛如阳光般笑容的女孩站在她的身後。

「瑜,早安。」习惯赖床的她居然那麽早就到学校了,可见昨晚失眠了吧。我微微地笑着跟她应声早。

「宁,早安。」瑜边说边拉着我的手,打开教室的门,兴奋地走进教室。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白萤瑜。

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不管是幼稚园、国小、国中甚至是现在的高中我们都读同一所也很巧的一直同班,感情非常的好。

但是,我们的个性却截然不同。

她非常外向、热情和乐观,人缘自然而然的非常好,跟他告白的男生数都数不清,但她一直保持着单身,我曾经问过她为什麽,应该有一两个有好感的吧?

但她却非常认真的回答我说:「都比不上宁你啊!」还说她恨不得她是男生然後跟我在一起,而我只是笑笑的当作回应。

我.......根本配不上瑜。

我的个性跟瑜相反,我非常内向、慢热又悲观,称得上朋友的只有瑜,其他的都是点头之交,也从来没有男生跟我告白过。

但,这样平凡的我,非常喜欢一个男生。

非常非常的喜欢他。

「他还跟我同班呢!」我在心里非常雀跃地大声呼喊。

从喜欢上他开始,我一直都是在他的隔壁班,我每天经过他教室都会不自觉得探头看看他在不在。

但很可惜,他待在教室的次数用双手都算得出来,这点使我非常的失望,因为这样要看到他,只能靠运气。

或许是上天终於听到我的生日愿望了吧,终於在高中,我跟他同班了!

而且高中三年都不用分班,这样我就可以默默地看着他三年了!

嗯?你问我为什麽不告白?

嗯......像我这麽平凡又随处可见的女孩,像石头一样完全不引人注目,怎麽配得上在天空耀眼发光的太阳呢?告白了,也只是被拒绝,倒不如默默注视着他就够了。

没错,只要能默默注视着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很......满足了。

*

瑜把我拉进教室,新教室似乎有重新粉刷过,教室里弥漫着难闻的油漆味。

我收回环视教室的目光看像瑜,瑜用手磨蹭着下巴,似乎是在烦恼要坐在哪。

「宁!我们坐在靠窗的最後两个位置吧!」她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走向决定好的座位。

「瑜你该不会......?」我轻声地说,走到定位的瑜转身对我吐吐舌头。

「嘿嘿!坐在後面玩手机比较方便!」瑜邪邪地笑着边把书包放在靠走道的位置,把我喜欢的靠窗位置留给我。

「真受不了你。」我无奈,瑜这鬼灵精遇到关於玩的事情脑筋就动得比谁都快。

我刚把书包放好,走廊就传来了脚步声,我往敞开的门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位绑着马尾的女孩步入了教室。

姣好的脸配上长发,她的头发长度长到绑着高马尾还是能到腰际,但因为身材高挑,看起来反而为她的气质加分。

「头发放下应该也很美吧!」我在心里想着。

她的目光看向我与我对视。

她缓缓地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但只有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的冷。

那冷,就像是冰冻的心投射出来一样。

瑜也看到了她,露出讶异的表情。

「梓琳?」

「咦?这不是萤瑜吗?」

那女孩将原先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转向瑜,语气兴奋地念了瑜的名字,瑜也开心地对她挥挥手。

「没想到能跟萤瑜同班呢!」

「自从我离开安亲班有三年没见了吧?既然同班就代表我们可以再一起相处三年了耶!真开心!」

她们俩开始嘘寒问暖,而我就像变成空气般,默默注视着她们雀跃的脸庞。

瑜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人缘很好常常遇到认识的人就会开始聊天,而我就会在旁变成空气,不过不是我被冷落,是我自愿变成空气的。

因为我没办法像瑜一样乐观,没办法融入她的生活圈,尽管她试着拉我进去,但我总会不自觉的抗拒。

「因为不适应跟不熟的人打交道。」瑜问我怎麽了,我总这样回她。

或许是因为担心我吧,瑜虽然人缘依旧很好,但因为我的孤僻,瑜把我当作她的重心,所有事都把我当成中心在思考,分组也会拉着我一起和别人一组,免除了我没有其他朋友没有人找的尴尬。

我一直很感激瑜,打从心底的谢谢她。

她就像微风,而我是固执的叶子。

她想带着我到处飞翔,但我坚持待在原地,所以她也陪着我,在原地轻轻对我吹拂着微风。

就算身边的环境邀请她离开,她也不曾答应。

瑜是我人际圈的全部,我是瑜人际圈的中心。

「梓琳,她是宁,我最好的朋友。」思绪转到一半,瑜把我拉回了现实。

「请多指教!」她说。「既然是瑜最好的朋友,你人缘一定很好吧?」

我微微地皱眉看向瑜,瑜似乎没感受到她加重的语气,是我想太多了吗?

我撇开心里的杂念并敞开笑容,「你好,请多指教,我叫黎思宁,思念的思,宁静的宁。」

「我叫王梓琳。」

「梓琳你要不要一起来坐後面?」瑜兴奋地道。

「不了,我习惯坐第一排。」语毕,王梓琳将书包放在讲台前的第一个座位。

「好吧,梓琳这次的目标还是班长吗?」

「当然。」

她们闲聊的几句後,王梓琳说她要去找人就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又剩下我和瑜两人。

「梓琳她一定是一位非常认真的人吧。」

「是阿,她是。」

随着七点半钟声响起,校园开始涌入人潮,教室里也渐渐坐满了。

我看向讲台那,王梓琳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的,现在正在跟坐在旁边的同学聊天。

我趴在桌上,摇摇头把王梓琳刚刚的一些细微表现刷掉。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我这样告诉自己,那些画面才不再继续在我的脑海里拨放。

如果对一个人有成见,就不可能用正常的心态去面对这个人。

对於刚刚自己对王梓琳的一些不好猜测,我赶紧将那些想法丢进垃圾桶,并对自己内心的丑陋感到可耻。

这时,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斯文的男老师走到讲台上,闹哄哄的教室也因为他的出现变得安静。

「大家好!我叫做林文忞,是即将带领大家度过高中三年的班导。」他在黑板写下他的名字,字体非常地工整。

「老师!」坐在我斜前方的女孩举起手。

「有什麽事吗?同学?」

「老师可以跟我说你的电话吗?」她站起身,语气非常的认真。

女孩一开口,全班鸦雀无声,原先一两个在小声交谈的同学也安静了下来。

「老师的电话是一定会告诉各位同学的阿,这位同学你有什麽问题吗?」像是这个女孩说了什麽笑话一样,班导露出笑容回答她,全班瞬间哄堂大笑。

原先脸颊有些微红的女孩,因为全班的笑声变得更红了,她慢慢地坐下,坐在旁边的同学还不忘笑她两句。

「好了各位同学安静,老师要点名看谁没有到。」

在点名的空档,我巡视教室,他似乎还没到。

露出些许失望表情的我望向班导,而班导也看着我。

除了班导,瑜也看着我王梓琳也是,应该说,在教室的所有人都在盯着我。

「咦?」

「咦什麽咦,是黎思宁吗?你在发春啊?」

「......」

全班又开始大笑,老师咳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

瑜戳了一下我的手臂。

「宁你在干嘛啦?超白痴的。」

「齁......阿就他还没来啊,有点在意。」

「所以真的是在发春罗?」

「......」

连续被婊了两次,我无语。

走廊这时传出了脚步声,因为教室里很安静,在走廊说话的声音能清楚地听见。

「欸,这是我们的教室吗?」

「好像是欸。」

「如果不是就悲剧了。」

「剪刀石头步,输的先进去。」

稍微安静了一下,马上又传出声音。

「草......尼马好可爱,我输了啦......」

接着,门被打开了。

「报告。」「报告。」「报告。」

是他,还有他的朋友,祝氏双胞胎。

他的头发很黑,冷峻的外表配上挂在左耳上的耳环,就算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目。

我看向站在一旁的双胞胎,不管是白色的头发还是精致的脸庞都和另一个男孩一模一样,如果浏海没有一个分右一个分左,恐怕真的会分辨不出谁是谁呢。

「你们三个......刚开学就给我迟到!说!原因?」

「老师我是被害者阿你一定要相信我!」开口的是双胞胎中浏海分左的那位。

「到底是谁昨天智障把制服挂在阳台结果飞下去被狗叼走的?」另一个也不遑多让的反呛。

「你的裤子不是也被叼走了?」他斜睨双胞胎一眼冷冷地说。

「......」

「......」「......」「......」

「......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班导带着他们三人走後,教室又开始变得热闹。

我呆愣地望向窗外,想着他刚刚的表情和语气,不自觉噗哧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宁你也觉得刚刚很逗吧?」

「好笑是好笑啦可是班导居然把他带走了......」

我语重心长的说出我内心的不满,瑜听完笑到往後翻,头都快跟地板亲亲了。

瑜笑到眼泪都流出来,大概笑了六十秒吧,整整一分钟後她才停下来但眼眶泛着泪说:「我快笑死了。」

「看的出来。」我用鄙视的眼光看着瑜说:「作为多年来的朋友,我白包一定不会少。」

「谢啦记得帮我烧几个帅哥吧。」

我们相视而笑。

「话说回来,你有注意到那个双胞胎吗?」瑜说。

只要是关於那个人,在我的能力范围我都会想办法弄个明白,不管是他的喜好啦最近在干嘛,包括他的好朋友–祝氏双胞胎,我也会想办法打听到。

祝氏双胞胎鬼灵精怪的,非常喜欢玩女生,被他们玩过的女生数量不少。

花心随便,这是我对双胞胎的标签。

当然,这种像情报社的隐藏个性我没有让瑜知道。

「我有耳闻过他们,但没有很注意。怎麽了吗?」

「听说他们很玩女生欸,但仔细看真的蛮养眼的。」

「我们还是别招惹他们的好。」

语毕,下课钟声响起,瑜说她的肚子在抗议了要我赶快陪她去福利社。

「那个......」

我们走到门前准备要踏出去了,有个微弱的声音停止了我们的动作。

是她,那个跟班导要电话的女孩。

那女孩长得很甜美,脸颊跟刚刚一样有点微红。

「你是白萤瑜吗?」她看着我身旁的瑜。

是瑜的朋友呢,我微微地苦笑。

「对,我是。请问你是?」

「果然是萤瑜!我是羽兮啊!」

瑜似乎是想起了她是谁,开始跟她聊起以前的事。

我默默地走出教室,给她们一个好好叙旧的空间。

*

才刚走出教室,我就撞到了人,那人还小声地闷哼一声。

「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後面的几个字完全说不出口,我整个人愣在原地。

因为,我撞到他人,是他。

但是,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准备绕过我进去教室,反而是他身旁的双胞胎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

知道自己挡到路了,我努力地移动如同铅块一样重的脚,但反而失去了重心。

「完蛋了,要跌倒了,要在他面前出糗了。」我在心中悲鸣的呐喊。

我闭上眼睛,心里已经做好丢脸准备。

不料,一只温暖的手接住了我,环着我的腰使我不用跟冰冷的地板玩抱抱。

「没事吧?」我睁开紧闭的双眼,奢望着那双温暖的手是他。

不是他。

「同学?」拉住我的是双胞胎俩浏海留左边的那个人。

原来,那个人早就走进教室了。

头也不回的。

明明知道只是奢望,但我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刺痛。

「嗯......谢谢你。」

「我是祝星栩,跟我哥祝星凯是双胞胎呦。」

他向我自我介绍,手还是抱着我环着我的腰,我尴尬地笑着,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在我往後退的那刹那,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悲伤。

「很高兴认识你,同学。」说完他脸上挂着他的招牌笑容走进了教室。

「阿阿阿阿阿......痛、痛!」

祝星栩走後,楼上传来了痛苦的叫声,我蓦然的看向天花板。

「应该是被揍了吧,感觉很痛呢。」瑜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我身後。

「楼上真是充满未知呢。」看着天花板,我说。

「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是帅哥哦声音蛮好听的。」

「才不要勒楼上是二年级的学长姊欸。」

「好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说亲爱的宁阿,你人刚刚是到哪逛大街了啊?我怎麽回过神你就不见了。」

「痾......」

我还没想好要怎麽辩解上课钟声就响起了。谢上天,小女感激不尽。

「上课了我们赶快回教室吧!」说完我赶紧溜回教室,瑜一脸想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的脸跟着我走进来。

*

走进教室,我看寻找着他的身影,很快地就看到了他。

他趴在桌上似乎是在补眠,坐在他前面且面向我的祝星栩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微微地对我笑了起来。

我赶紧收回视线走回位置。

不久班导就来了。

「大家安静!我在楼梯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这里是菜市场吗?」老师受不了教室的吵闹开始不断地对我们训话。

从我们的未来讲到人生,再从人生讲回未来。

「比我妈还会念......」

「班导是男的而且看起来很年轻欸应该不是更年期来了吧?」

「我有带卫生棉来,你觉得要不要给班导用一下?」

此起彼落的交谈声小声地抱怨着。

不知道被念了多久,大概过了一世纪吧,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接着教室门被大力地打开。

来了,我们的救世主。

「林文忞你是大姨妈来哦念屁念哦在办公室就听的到了很吵欸我早上没睡饱在睡美容觉欸!」长发微卷看起来非常有气质的老师劈哩啪啦地念了一堆,跟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不搭嘎。

「痾......安蓓?你第一节不是有课吗?」

「......」

「......?」

「你最好给你祖母安静一点不要被我听到你念经的声音。」落下这句狠话,这位看起来美丽动人但讲话非常豪迈的老师马上关上门直奔楼上,还能清楚听见高跟鞋在楼梯跑的声音。

「......」「......」

班导看着我们,我们看着班导。

又过了一个世纪,终於有人打破了沉默。

是王梓琳。

「班导,应该来选一下班级干部吧?」

「那就这位同学当班长吧!干部名单放学前交给我哦。」

「......」

王梓琳坐下身,虽然没有表态,但她一定很高兴,当上她希望的班长。

「好了不浪费时间了,该来赶课罗。」

「蛤......」

「翻开国文课本第一页,对了我忘了说我是教国文的哦。」

「蛤......」

「在蛤的人写一百遍蛤给我。」

「......」

我笑着,望向窗外,外面天气还是一样好。

收回视线後翻开课本,我看向他那边,他还是趴在桌上。

「一次,一次也好,希望我能出现在他的梦里。」在心里,我小声地许着不知道第几个关於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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