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後宫相安无事,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嫔妃们关紧了自家宫门,就是怕若贵妃闲来无事到处串门子,届时苦的可是自己,没办法,谁叫皇后恨毒了贵妃娘娘,连带着和贵妃娘娘有关联的都得遭受池鱼之殃。
不知不觉,黄花败落,红枫亦在为天下咏完最後一首诀别诗後被大雨冲刷,醉人的妖冶再不复见,大地渐渐失去生气,深秋尚未离去,初冬却悄然到来。
翊辰宫外大雨滂沱,宫内却是一片欢乐,官若雪手上拿着毛笔,腰间绯红色的流苏随着她来回舞动而晃动,唯美的舞姿和纤细的身段引来其他宫女的惊叹。
秦怜一手抚琴,一手吹萧,官若雪则是一边跳舞,一边作画,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秦怜见官若雪游刃有余,玩心一起,琴声从柔和变成锋厉,似是要和官若雪较量般毫不留情。
见秦怜动了真格,官若雪微微凝神,细若扶柳的腰一扭,舞步的节奏也随之而变,原本宛若天人的霓裳羽衣舞却别有一股英气,眼前绝美的人儿让秦怜内心一震,琴声与萧声嘎然而止,抚琴的手随着弦断而流血,滴落在琴上,玷了断了的弦。
「怎麽了?」官若雪舞的太过投入,以至於方才差点拐伤了脚,看到秦怜流血,她一跛一跛的走上前关心,目光透着担忧。
「没什麽,稍稍分神而已。」秦怜别过脸,内心却懊恼自己过於没用,竟然被官若雪的舞姿惊艳到忘我。
一旁的宫女弄雨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秦怜,手帕上的粉色藕花有些粗糙,却不难看出主人绣它时的用心。
「这是你自己绣的?」秦怜从没碰过女红,她的生命里不是武功就是琴谱,对於女孩子家学的那些女诫女训还有女红毫无概念。
弄雨羞涩的点点头,小巧的脸蛋浮上两抹红晕,官若雪这才想起了自己宫里还有这号人物。
弄雨,今年十二而已,似乎是被某个侍卫的女儿,特求龙胤恩准,让她进宫服侍,想来是不久的事情。
「绣的不错,只是还需要细心点,慢工出细活,慢慢来。」官若雪语气温柔的指导着弄雨,纤细的手指在帕子上来回比划,一点也没有身为主子的架子。
正当气氛和乐融融时,华多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娘娘,沈昭仪邀您过去熙元殿喝茶呢。」华多福的声音透着笑意,连带着对官若雪也少了尊重。
秦怜冷哼一声,扬声道:
「区区昭仪也敢放肆?华多福,你可是这麽不想在翊辰宫待着,非要去冷宫服侍你之前的主子?」
「昭仪娘娘正得势呢,奴才也是怕娘娘会吃亏。」
秦怜正要回嘴,却被官若雪阻止。
「去便去,她当真以为,我那麽好欺负吗?」只见官若雪浅浅一笑,水灵灵的大眼透着慧黠,慢悠悠的走出了内殿。
「我去就好了。」秦怜紧跟其後,弄雨原也想跟去,却被秦怜用力一推,差点摔跤。
看着两人的背影,和弄雨情同姊妹的宝钰凝朱皆替她抱不平。
「哼,同样是奴才,会几个乐器就在那边嚣张。」宝钰心直口快出了名,自然也不怕秦怜。
「哪天定要跟娘娘好好说说秦怜!」凝朱个性虽懦弱怕事,但一有人开头,她便会跟着瞎起哄。
弄雨无奈的苦笑,一个人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来还不够呢…无妨,迟早有一天,她会亲手把官若雪拖进地狱,绝不让她坏了大人的好事。
熙元殿外,官若雪迎风而立,秦怜在一旁替她撑伞,一白一红的身影极为明显,却没有一人来迎接。
只因为殿内笙歌四起。
只因为殿内有那个薄情帝王。
「欺人太甚…」秦怜低垂着眼,语气却是从没有过的不甘。
「沈昭仪的父亲是礼部尚书,皇上厚待是正常的,咱们在这等便是。」官若雪并没有察觉秦怜的异样,往前跨了一步,被倾盆的大雨淋了一身湿。
秦怜见官若雪如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官若雪的用意,利用内力将伞弄坏,接着把伞丢到一旁,陪着官若雪一同淋雨。
两刻过去,秦怜的身体开始吃不消,身旁的官若雪虽全身发抖,脸上却仍挂着微笑。
「要来了。」语方落,便见到那抹明黄身影走出了内殿,身旁跟着一名女子,那便是沈昭仪。
沈昭仪本名沈苏苏,十八岁,父亲是礼部尚书,多才多艺能言善辩,是着名的才女,十三岁便跟着龙胤,多年来对龙胤深情不移,据说龙胤在担任太子时曾被毒害,是沈昭仪以血入药,不分日夜陪伴左右,才得以让龙胤清醒。
只是陪着便能救人?那还真是方便。
随着脚步声愈趋靠近,官若雪缩起身子,眼中也失去了神采,即使明白只是作戏,却也让秦怜大吃一惊。
「若儿!」龙胤刚从熙元殿出来,便看到摇摇欲坠的纯白身影,他人无法模仿的出尘气质,让他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看着龙胤飞奔而去,沈苏苏内心满是忌妒。
为什麽?那个贱人在演戏,皇上您看不出来吗?那就让臣妾证明!
只见沈苏苏将手中的伞交给一旁的侍女小莲,一步一步走向官若雪。
「该死!她怎麽会在这?你给朕交代清楚!」龙胤一个箭步,接下了官若雪瘫软的身子,怀中冰冷的触感让他彻底慌了神,那天也是如此,他匆忙赶到翊辰宫,却看到叶佩惊慌离去,而他一心所系的佳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秦怜被龙胤的咆哮吓着,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沈苏苏见状,随手就是一巴掌。
秦怜并没有闪躲,这掌对她来说躲不躲都没差,跟抓痒似的。
「放肆!皇上问你话,你敢不回答,是想隐瞒什麽?」贵妃娘娘在她宫外淋雨受寒,这可是大事,她绝不能大意!
「娘娘去采能泡茶给皇上喝的花茶,没想到下了大雨,奴婢回去拿伞,要到御花园的时候就看到娘娘失魂落魄的站在这,奴婢劝娘娘,伞却被娘娘摔坏,坚持不肯走,奴婢只好陪着娘娘站,昭仪宫中的宫人都不知去哪了,竟一个都没看到。」秦怜应答如流,字句透着官若雪对皇上的用心及沈苏苏的诡异。
「熙元殿宫人,怠忽职守,竟无一人出来迎接贵妃,所有宫人杖责二十,扣半年月银。」语毕,龙胤脱下了自己的袍子盖在官若雪身上,抱起官若雪离开,一眼都没有看沈苏苏。
沈苏苏咬紧下唇,直到口中传来血腥味才松开,阴冷的眸子瞪着龙胤与官若雪离去的方向,恨极了官若雪。
「娘娘,下次要记得,内贼别找太嚣张的。」秦怜讽刺一笑,对沈苏苏丝毫无恭敬之意。
「贱婢!」生平第一次被奴才嘲笑的沈苏苏怒了,抬手就要给秦怜一巴掌,却被秦怜抓住手腕。
「你以为你能打第二次?沈小姐,别傻了。」俐落的转身离去,秦怜在内心暗笑,昭仪又如何,除了官若雪之外她谁都不放在眼底。
龙胤只爱官若雪,只要官若雪信任她,她便无所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