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昱笑了笑,「她当时年纪太小,自己脑补了浪漫的版本,真正丑陋的成人版本啊,其实是这样的……」
「店长,你确定真的要告诉我?我也许会告诉成悦……」我打断他的话。
「嗯,无所谓,一直为我塑造出好形象并没有意义,每个人都是肮脏的,所有大人都是一样。」何兆昱耸耸肩,而我认同他这句话。
「当时,那个女生就已经结婚了。」
「咦?那店长你是……」
「以现在的流行词来说就是小王吧。」何兆昱饶富兴味地看着我,语带自嘲,「她当时大我六岁,但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她跟我同年,等到我知道她是有夫之妇的时候,早就已经抽不开身了。我也曾经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当时她跟我说我是自由之身,随时可以离开,是她对不起我。最後,她怀孕了,决定要和我断了这段关系,和她老公好好生活。」
「她不是爱你吗?否则怎麽可能会跟你外遇?」
「这就是大人的肮脏,无关乎爱,好像也无关乎其他事情,结婚不是因为爱、外遇也不是因为爱,有爱无爱都不是重点了,但什麽是重点,我也不知道。我待在这边等着她来,听着她永远拿孩子当作藉口,又是因为什麽?」何兆昱神情痛苦。
他的话声渐低,与其说是在说给我听,倒比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年轻真好,可以理直气壮说这一切种种都是为了爱情;当爱情消散之际,也可以轻易地说虽然已经没有了爱,可是年纪大了,有太多事情搅和进来,只要生活过得下去、只要这个人可以相处就行了,两人之间不能说没有爱,也不能说还有爱。」
我握紧双拳,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为了爱?为了喜欢?所以每个人都做过很多错事?
「我、我……」过去那片惨痛的回忆在我心中翻腾。
「祝萤之,你还很年轻啊。」何兆昱解开中控锁,「你和成悦都还很年轻。」
年轻也是会犯错的。
店长你不也是在年轻时犯了错,影响到了现在?
但我只是露出浅浅的微笑,打开车门,「店长,明天见。」
「明天休假吧,我会发讯息给大家的。」他对我挥挥手,转动了方向盘驶远。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各自背负着一道旁人无法理解的伤痕活着,那道伤痕对别人来说也许不算什麽,可是当事人却永远陷在泥沼里,无法翻身。
左手腕的疤痕隐隐作痛,我拉了拉手上的护腕,觉得很想哭泣。
这件事我暂时没有让成悦知道,她依旧兴致勃勃地对何兆昱抱持着极高的兴趣。像她这样的爱情,其实也没什麽不好,至少单纯,对何兆昱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我在便利商店店买了一些饼乾糖果,还有一个小玩具,搭上捷运来到地藏王庙,一如往常地将东西放在供品桌上,诚心祈祷,烧完纸钱後,再搭着捷运回到租屋处附近的捷运站。
把脚踏车从停车场牵出来,依照我以前的习惯,会先到书店看看有没有什麽有趣的新书,然後再去超市购买晚餐材料,可是今天我忽然涌起另一个念头,於是在下一个路口右转,往熟悉又陌生的方向去。
然而等我站在住了十八年的社区大门口後,我却踌躇着不敢进去,我遥望着那扇窗户,我的妈妈还会在那里等着我回家吗?
「妹妹,好久没见到你了啊。」警卫伯伯探出头,「念大学了对不对?」
「嗯,对啊。」我有些紧张。
「上大学以後就很少看你回来了,这样你爸妈会寂寞的喔,哈哈。」
我挤出一个微笑,「因为大学很忙,所以……我现在也要走了。」
说完我赶紧跨上脚踏车快速逃离。
不行,我还没有勇气回去。
我不想再见到爸爸无视的双眼,也不想看见妈妈带着悲伤的神情。
与其那麽痛苦地维持亲子关系,不如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