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日子平静无波,依依过起了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先去给娘亲请安再与师父一起读书的日子。
坐船的日子闲来无事,找恭听聊天便成了依依除了看书外唯一的消遣。
『听,你给我说说门庭的事好不好?』
依依迎着海风站在最高的船舷上,嗅着海风独特的咸味笑着说。
她搭着船,每日一起来先看到的就是这一片无波的汪洋,就算已经看了一个月,她还是一点也不腻味。
她喜欢海,前世的时候她就喜欢往海边跑,现在嘛,这是她今世第一次看到海……依依微微甩了甩头失笑,想那麽多做什麽?她一直都是信奉“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的。
『大敬皇庭有五大门庭,每个门庭皆各司其职……』
恭听缓缓道来,面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眼里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行影不离的跟着小姐一个月,那一派温和的模样已颇有乃主之风。
五大门庭,并存并亡,相牵相制。
第一门庭,玉氏,为商人世家,实则为大敬皇庭最大的情报网,凭藉从商,势力遍布各地,执掌各地第一线情报,虽说只是情报网,其物资却也是不容小觑,并且皇庭皇库有一半是玉氏提供。
第二门庭,景氏,在朝辅政为官,同出文官及武官,虽在朝有半数官员出自家族,却无实际势力,仅只是权倾朝野,於皇庭之下万人之上,因此居於第二。
第三门庭,恭氏,半从商半为官,於暗独拥『铩楼』暗杀组织,却需与第一门庭—玉氏的情报网相辅相成,方可运作,相对的,玉氏情报网有恭氏铩楼才能对皇庭发挥最大的功用。
第四门庭,慕氏,为皇庭禁卫军,对内忠於拥有凰符的当家,对外则忠於拥有凤符的皇庭。不同於第二门庭在朝当官的武将,慕氏只作用於皇庭。
第五门庭,云氏,也是最弱的一个门庭,此门庭游走江湖、制衡皇庭及江湖上的冲突,虽为江湖儿女,其亦不可小看,同时代必出能够影响大陆局势的纵横家。
『五大门庭各有特色,如我所说,它们并存并亡,其一如果灭门,余四门庭也尽皆无法自保。』
并存并亡啊,简单来说就是一体的嘛。
这五大门庭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和谐罢了,依依敢肯定,私底下他们一定是极尽破坏之能事来互相牵制,更所谓好的东西见者有份、利益均分,才得以维持现在这平静的表面。
但是五大门庭也像恭听所说,有强有弱,其中玉家人满大陆的从商,因此势力最大;景家人全数在朝,因此权力最大;恭家人亦商亦官,因此权势皆拥,却是势不如玉家而权不如景家;慕家人只忠於皇庭;云家人则威震武林江湖。
当这一切权势能牵制的都牵制了,五大门庭的实力却还是有所悬殊,那麽便只剩一个方法,能够始较低位的门庭放心了……
『依,我们要暂且靠岸了,等会会有其他门庭的人一同乘船,你爹竟然现在才来信,说恭家的庭老给我们准备的是五大门庭的公用船,所以要我等回避。』
庭老就是所谓的家族长老。
家族长老给她安排公共船?有目的,一定有什麽目的……
那个目的,令人不安。
雨非燕紧皱一双剑眉,他们被恭家的老家伙摆了一道!
『师父,你怎麽了?』
雨非燕难得的情绪波动使依依颇为诧异,於她来说,与人同船非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为什麽师父会如此的介意?
『小姐,因为这艘船不只是公共船,更是门庭用来、用来和亲的船……当年大小姐的母亲绣城雪便是於此和老爷定下婚约,我想,老爷应该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所以才让我们避一避。』
听着恭听说的话,依依的小脑袋一下子空白了半晌,和亲和亲和亲和亲和亲听说这是和亲的船……古代,果然变态……
竟然是传说中联姻船吗?她之前看书看到的时候无法想像,不想她现在就在船上,世事真是难预料哇……
这里的船,不同於她原先的世界,有很多种样式与功用,每一种不同的样式就代表一种不同的功用,例如有公共船,公共船是只有具有特殊地位的人才能坐的,门庭造的公共船便只有门庭的上位者能共乘,皇庭造的公共船便只有皇家人或朝中重臣能共乘。
另外还有外使船,用来接待外使;节庆船,用来欢庆佳节,然後是联姻船,用於结识异性,比较类似於现代的联谊活动,不同的是,联谊有选择的机会,联姻却不同。
这联姻船就是皇庭、门庭与门第间所谓公开的秘密,这是家族与家族间唯一能够有所连系的方法,和亲。先前也说过,最後一个能够使低位的门庭放心的方法,便是婚姻。
所谓夫妻一体,不分你我。
『庸俗。』
依依小声的喃喃。的确,是庸俗。低位的门庭联姻是为了靠山与攀附,高位的门庭联姻则是为了更有效的牵制。两方各取所需可谓一拍即合,於是这联姻船就那麽被弄出来了。
她觉得不情愿,但是那些世俗可不是那麽想,对他们来说这是机会,唯一有选择的机会,可以摆脱父母命、媒妁言的机会。
这联姻船一事在皇城中被传为佳话,甚至谱出无数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羡煞那些门庭内的无知小辈,让他们认为生在门庭望族是一见幸事。
想像一下,那年东风和吹的春日,你与他在一船上相识相知,你们一起乘风、一起踏浪,你们彼此相依,彼此相伴,那画面真是好不唯美,简直说不出的浪漫。
但是现实真的是如此吗?现实当然不是!那些皇城中的故事,可以是真的,便也可以是假的,既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依依便只看自己的感受。
她可以接受被家族关在家里,但是她不能忍受将自己的幸福葬送。
所以就算父亲不说她也会躲的,虽然联姻是出自双方意愿,但谁可以保证不会出现逼婚?也许恭家庭老已经与对方谈好条件,要将她送出了呢?她现在才六岁,六岁的小女孩能做甚麽?除非童养媳!
啧啧!变态!真是太变态了!
依依心道,这种只有从书上看到过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只能用奇妙来形容,当然好奇心也有之。
依依没有发觉,自己完全是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以她为中心的事情,更没有想到,这样的举动在不久的以後会害了她。
『一定是要避一避的,师父。』
依依严肃着小脸说完,拉着看着自家「严肃」起来的小小姐一脸哭笑不得的听和师父。
『恩,你且去跟你娘亲说一声。剩下的事师父来就行了。』
依依点头,孩子般的一蹦一跳去找房间位在船尾的雨冥雁。
虽然她对这种活动甚感兴趣,她不是自恋,但她可不愿自己意外被某些家族相中。
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分只是个庶女,即便发生了什麽事情,父亲碍於恭家的庭老们,也未必能够帮她,因此,她还是回避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