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站在红色大门前,只是这次没有那麽多的忐忑,就直接按了电铃。
有些爆竹花已经开了,有的落了一地的花瓣。剩下的正准备要开的,彼此接连,一串串的正热闹着。红色大门上的斑驳,是时间的刻画,累积着岁月的痕迹。
岁月,是啊。上周末到现在,也不过一个礼拜,我的人生就像翻了一翻,感觉好像经历了好多事。翻江虎、张雅卿,还有现在的我,跟上个礼拜之前,感觉好像已经差很多了。
红色大门「咿呀~~」地打开,雅卿今天穿一身深江色的苏格兰裙,米色的针织衫,黑色短靴手上还拿了一件白色外套,头发紮成了马尾,笑盈盈地跟我打招呼。
我提起了手上的草莓奶油派(花了我约一个礼拜的餐费。)指了指它说,『送你的!!』
她惊喜地看着派,再看着我,像是拿到糖果的小朋友一样,笑得阳光灿烂。
『你怎麽会知道我最喜欢草莓奶油??』她提高了分贝说,『我们要拿去跟我爹一起吃吗??』
我点点头说,『如果你练功到最疲倦的时候,都只想到草莓蛋糕。那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怎麽享用它,随你开心吧!!这是送给你的,你想一个人全吃完都可以…』
她得意地抬着下巴说,笑着回答说,『哼,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喔,嘿嘿嘿!!』
後来她留了一半在家里的冰箱,从她手上接过了另一半用竹编的提篮装着,准备带去教授研究室。在去的路上,也不知道要聊什麽,虽然我脑子里面有满满的问题。
『後来你的英文课有决定要转到星期一、三吗??』我提出了一个看起来目前最安全的题目,『你可以坐昌哥的位子,我帮你把昌哥解决掉了。』右手的食指,在脖子上一抹,感觉很酷的样子。
『哈哈哈…我还在考虑,如意姐说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给我决定。』笑容之下,她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对了,差一点忘了…』我从书包里面,抽出了一个牛皮信封。『这个,也是给你的…』
『这是什麽??』她好奇地把信封揭开,抽出了一张简单上了色的画。主角是她,只是背景不再是暴风,而是黎明曙光。
『曙光女神,不过是以你为蓝本罗…』我解释着,『星期三的那一张,不喜欢,包换!』
她微微地笑着,把端详了一会儿,接着小心地把它收入纸袋,跟我说:『谢谢你!』
又看了我一眼,之後问:『说!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因为你也对我很好啊,上礼拜让我拜访你爸爸,还帮我拦了一个原本会砸到我的橘子。还拜托你爸一定要帮我,又请我喝饮料。我们又不是很熟,可是感觉好像很熟。而且,我还把你弄哭过,心里过意不去。总不能让你打一顿吧…』果然,我在女生面前就是讲不出什麽好话来,像傻子一样。她听了之後一直笑。
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可爱。但是想到她的男朋友是军火贩子加角头老大,我就不是很自在了。怎麽看,都觉得她和翻江虎怎麽都不搭。看着她,想着她们的关系,该死的内分泌又让我胸口不舒服了。
『哼!!你不但会把女生弄哭,还会逗女生笑!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女生被你骗了!!如果不把你这个妖孽除掉,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她一边正色说着,一边伸出右手掌,以迅雷不及掩雷的速度,贴上了我的额头。我正想得出神,完全没有防备,也来不及防备,还得顾着手上的草莓派,索性不闪也不躲,就让她的手打到我的额头。「啪!!」一声,真的像迅雷一样,其实真的还蛮痛的。所以我故意『啊~~~』一声蹲下,用手摀着,一动也不动。也许我演太像了,蹲太久了,她也跟着蹲下来,看一下是不是真的弄伤我了。我偷偷看她,一脸担心的样子,不像是假的。怕她担心,於是就立刻站起来说,『没事没!跟你闹着玩的。』
『哼!!讨厌啦~~~』她的担心,立刻变成了泪眼汪汪。『如意姐说得真没错,你的头脑里一定长了一棵树!!』
『配合演出也不行啊??』我还是摀着头,『真的很痛耶…如果每个礼拜六,我的脸都有机会被打到,那我要考虑每周六都要戴安全帽了…』
『好嘛!!对不起嘛!!』她吐吐舌头,伸出刚打过我的右手掌,帮我揉一揉被打到的额头。
『如果我真的是妖孽,你真的会收了我吗??』我心里头第一次这样暖暖的。看着她,不经意地问。她的身份特别,这个问题也不算奇怪。
『你若真的是妖孽,挨得就不是只有这一下了…』她一边揉着,一边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学芭蕾、练钢琴的,像个普通女生,不是比较容易讨人喜欢吗??』她见我没事了,松开手,继续往前走,我也乖乖跟着。她走了走,又转头看着我,『刚刚我还以为,我真的出手太重了,把你打伤了…』
我愣了一下说:『不会啊,你是真的蛮讨人喜欢的呀…』
她笑了一下,然後皱着眉头说:『唉呀…我真的把你的头给打伤了,待会儿真的要让我爹好好地看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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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正要敲804的门的时候,门自己打开了。教授正送着一个令我惊讶的身影出来,翻江虎。
我们在门口相遇了。他也吃了一惊,感觉愣了一下,盯着我,跟我点个头打招呼,看着雅卿的时候,却是笑容可鞠,完全不是原来那付酷样。
雅卿看着他,笑着说:『你要走啦,我们带了好吃的派,你也吃一块吧!刚好多一块!』说完就打开我手上的竹篮,把草莓奶油派拿给翻江虎看。
翻江虎说:『我还先得要赶去其他地方,不陪你们聊了。』他盯着我,把头靠近我,低声说:『兄弟,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好自为之…』说完就拿了一块派,一口就塞进嘴里,然後口齿不清地说好吃,接着挥挥手就走了。我忿忿地目送他下了楼梯。那草莓派花了我一个礼拜的中餐钱啊!!
教授问:『这麽巧,怎麽你们认识啊??』
雅卿连忙回答说:『是啦,他们一起打过篮球,是球伴…』谁是他打球的同伴啊??是他的球伴打我才是吧??
教授说:『世界真是小啊…』是啊,这个世界真是小啊。而且,看来教授是认识翻江虎的,所以,也许她们的关系已经比我想像得更亲密了…想到这儿,胸口又一阵紧,不舒服。
教授好像也发现我的脸色有一点不对,问我:『觉得怎麽样??不舒服??要不要先进来坐?』我点点头。
我一进门,就看到门口边还有三颗橘子,愣了一下。我就顺手拿到办公桌边上去放好。雅卿看到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找了几个盘子,分别把橘子和草莓派都装盛好,放在小茶几上。
我一边跟教授讲述这几天的状况与发现,当然省略了廉价电影「暴风女神」的那一段。教授一边听,一边沉默地思考。
『鼠妖、预知、预测,灵异接触』教授摇摇头说,『幸好我不是你师父,没收你这个徒弟,要不然早就被你给气死了。果然要当你的老师,命还得够硬…我说不能做的,你全都做了!!』他把我的手拉了过去,又开始看相式的把脉…『你的身体是没有太大毛病,只是心火与肝火都有一点旺,需要好好理气一番,所谓的「武忌躁进」,能忍则忍。倒是你悟性真的很惊人,只花了一天,你就领悟到我说的,和我举的例子,还能触类旁通。旁人就算是手把手的教,也至少要一年多到三年。只不过…』
我好奇地问:『只不过什麽?我之所以能领悟这麽快,还都是靠雅雅的帮忙…』
雅卿正在吃着草莓奶油派,嘴角还沾着一滴奶油,疑惑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雅卿说,她的事不能跟教授提,但是我不知道哪一段不能提,於是就全都不提了。马上就转个话锋说:『如果不是她带我来找您,我怎麽可能自己领悟到这一段??』
教授点点头,说:『只不过,悟性这麽强,没有人带领,是很危险的。你连走火入魔都只差一步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他沉思了几秒。『你的爸妈知道这些事吗??』
『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成绩不好,还偷练功的事,他们要知道了,我不被打死才怪。我有跟我妈说我要来找您的事,但是没有详述是什麽事情,只说了要请教您生物与化学的知识。这一点,也不算是瞒着她了。』我摇摇头说,『他们两老只要求我努力念书,考个好大学,其他的事情,什麽都先别碰…所以,我要是真的照实跟他们说了,我就没办法来找您了。他们不会理解我为什麽要这样子做的。』
『是啊,天下父母心。我太太,也是这样子期待雅雅,希望她用功念书,考个好大学,将来能做个有用的人。』他叹了一口气说,『唉…可是什麽才算是有用的人?平平凡凡,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吗??』
『若是有心过平凡的日子,而真能够甘於平凡的日子,那也算是近乎道了吧…』我搔搔头说:『可惜的是,我连想要过什麽样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大太多无奇不有的东西,可以认识它们,可以知道新的道理,对我来说,才是真的快乐…』
『你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道啊…』教授说,『这世间的道,可以让你花一辈子去追的,很多。你们还没有出社会,学校考试作业和大学联考就是你们目前最大的挑战。要知道,这个大学联考的难度也是等同於职业级的比赛。有些科目,现在就算让我去考,我也不见得比雅雅高明多少。』他吃了一口派,接着说:『可是一旦你们上完大学,出了社会,就会发现你们现在努力的东西,在实际社会上,大概没有什麽人真的关心。人们关心的,是权力、名誉、地位、金钱。你们不能说,这不是道,这也是道的一部份。「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无中生有,有生万物」只有在追逐的过程中,才会发现道的存在。只是不论是哪些道,通常会引导到偏锋的状态,再返回无的状态。如果不及时发现道的作用,很可能在返转的过程之中,被毁灭。』
『金钱,是权力的转化型态,一体的两面、里外。钱,不能够买到真的东西。它只是让你行使等同它的权力。如果到头来,你控制不住它,它的反噬,也是威力十足的。』他配了一口茶,说:『你们也许现在无法理解我所说的,但是,一定要记住,你想要的是什麽,别在求道的过程当中,迷失了。』
『所以,您觉得我的状况还算正常吗??』我问了一下,『我很好奇的是,这些如果都像您说的是我自己的幻觉,大脑的作用。那可能是因为青春期的荷尔蒙与内分泌的关系,导致这些结果吗??』
『以生物学的立论来说,是的,而且,多半是的。如果没有外力或环境荷尔蒙的变化干扰。多数的特异功能现象,有很多的机会是青春期或青少年时期发生的。你们现在才十六、七岁,简单的就会做白日梦,胡思乱想,大则叛逆父母,想要离开家门,乃至挑战世俗。这个都是道的表现。因为在没有法律与社会约束的时代,这个是趋动你们走不同的路的原始冲动。但是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下,你们不被允许这麽做,因为这不合乎人之道。』教授看着雅卿,『老实说,若是雅雅这麽做,我也会很难过的,我就这麽一个女儿…』
「是啊,所以你也同意她如果嫁给有钱有权有势的军火贩子,也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是吧…」我的心里这麽咕哝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