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悄然而过,满地飘雪落地如尘。
深深冗廊,一行宫人缓步行走,手上皆拎着灯火,显然是以玄衣大袍的男人为中心,走在最前头的公公朝玄衣男子低声说道:「皇上万金之躯,这外头雪下的这般大,恐有损龙体,皇上还是早些回宫歇下。」语罢,递上个刚热的正暖乎
的手炉上去。
赵渊接过,似想起什麽,神色恍然地说:「再过会吧。」
那公公似还想劝些什麽,但见赵渊这般神色,终是住了嘴,低低叹了口气。
忽然一股似荼蘼荚夹杂着股兰麝香味扑鼻而来,弥漫着每个角落。
宫人闻得这股气味皆垂首神色隐昧的相视。
果然,赵渊道:「往前看看是何人在此。」
公公应了声「诺」,没多会儿带出个一袭绯衣宫装的少女。
少女低低垂着头,朝赵渊行了礼,仍没有抬起头,似十分惊畏皇威。
看着少女头垂的低,愣是看不清她半点容颜,便问道:「为何不抬起头?」
少女回:「臣妾惊於圣上威姿,因恐於直视圣上,怕冒犯皇上,请皇上恕罪。」
赵渊笑道:「那朕令你抬头看朕。」
她说了声诺,当少女抬首的瞬间,原前单调的颜色像被远山上头弥漫的雾气勾勒渲染成了极致,无一处不精致。
此人正是颜茕。
最让众人心惊的是,这般的美人,居然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这般的容貌,感觉让人觉得天上神女也不过如此,这般的美人应该是被高高捧着,并以一切极美之词盛赞,而不是默默无闻的待在後宫,至今才出现於人前。
赵渊彷佛也是被这样的颜撩的愣了,静默後缓缓才道:「你是那个宫的?」
「回皇上,臣妾是曲终轩的颜才人。」
「颜才人?」赵渊像想起什麽,问道,「你的闺名,可是颜茕?」
颜茕显然没料到赵渊居然知道她名字,「臣妾闺名确是名为颜茕。」
赵渊笑意暖暖,「朕常听闻锦儿提过你名字。」
隔日,传出赵渊宠幸了一名才人,甚是喜爱,直接将其至正五品才人封为正三品婕妤。
这个消习惊震後宫。
至赵渊登基後除了月圆之日惯例去皇后宫里就寝,其它皆是专宠宁妃。
然而这个惯例却被一个无人知晓的才人打破了。
宫里有兴灾乐祸的,乐於皇上终於不再专宠於宁妃。
颜茕的得宠就像一个讯号,让各宫觉得日子终於熬到了头,想想一个没身份背景的小才人都能承了宠,她们为何不可?於是都有些蠢蠢欲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咨尔颜氏贵人,德蕴温良,秉性安和,性娴礼教,册为正三品婕妤,钦此。」
待宋如德宣读完圣旨,面带笑意朝颜茕道:「从五品直封到三品,这可是少见的荣宠啊,奴才在这里贺喜小主。」语罢,未待颜茕起身接旨,宋如德身後一名手捧托盘的宫人垂首向前一步,说,「这是赐下的汤药,还请小主喝下。」
「这是什麽汤药?」彩枝直看着那托盘上乌黑一碗的黑汁,问道。
「一些大补汤药罢了,喝了,补着身子呢。」安如德面色不改道。
颜茕缓缓起了身,探出手捧起,凑近轻轻嗅了嗅,手中一顿,问道:「这汤药,是皇上赐下的,还是皇后赐下的?」
「是皇上。」
颜茕死死看着宋如德,一字一句问,「皇上是否告诉公公,要亲眼看我喝下这碗汤药,才能离去?」
「……是。」
颜茕忽地深吸口气,连笑道三声「好」,便举起那碗黑汁,一口饮尽,一滴未余。
安如德收回那碗,递上圣旨,道:「小主是个聪明人,後面这群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宫女和物品,皇上说小主都已是婕妤了,宫里还这般冷清不好,於是特地分发下来的──可见皇上还是怜惜娘娘的。奴才这就告退。」
颜茕面色如雪的捏紧手中的圣旨,看着陆续离去的宫人,一发不语的回头往院内走去。
「嗳,」彩枝瞧着颜茕与平日有些异常的脸色,问道,「小主这般,可是、可是那碗汤药有什麽问题?」
颜茕道:「没什麽问题,不过是些寻常的补品罢了,皇上想必是怜惜我辛劳,才叮嘱宋公公要亲眼瞧着我喝下,不过……」她状似感慨的叹了口气,「彩枝你未经人事,定不清楚其中的辛劳,唉……」
「小主你老是没个正经!」彩枝闻言双颊一红,恼怒的扭头去院外,「奴婢先去安置那些上面赏下来的宫人!」
「慢着,那些宫人──全把他们分去院外做粗活。」
彩枝迟疑道,「这可是皇上那儿下来的,就这麽都分去院外,在皇上那儿岂有微辞?」
「微辞?」颜茕嗤笑,「我颜茕可曾惧过他人微辞?」
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赵渊,有如圣者般洁净的从她的生命中出现。
颜茕一直知道赵渊是不喜自己这样的女子的,他喜欢的,所有人喜欢的,永远都是宁素锦那样心地善良,为他人着想,如白莲一般洁净的女子。
所以即使颜茕同意了宁素锦,得到了那个能进了皇上眼里的机会,那又如何?
颜茕身上所拥有的,皆不是赵渊看的进眼的。
宁素锦确实给了她机会──昨晚,赵渊口口皆称她是锦儿的好姐妹。
好姐妹?
确实是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