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冬至一样,元旦和三月中顺治生日(又像又叫万寿节)当天,宫中又举行了两次御殿大宴,排场和规模比冬至时更大。碰巧我身子弱,这两段时间身体都感不适,只好眼巴巴看着乌卓娜挽着隔壁的李答应盛装赴宴。
我看了看宫女早些日子送来的纱绸服,不免有些失望。这人人都能去凑热闹的时节,我却因为有两声寒咳而被下令不准赴宴。这一条条守旧无理的宫规,真的快要把我逼疯了。
但正因为宫里没有人,我才有机会大模私样的便装溜到花园里,找到个无人的假山洞,钻进去哼哼曲、乘乘凉,无人打扰,刹是惬意。
如果现在有手机用就好了。
心里实在是闷得发慌,我竟开始拨弄起脚边的杂草来,玩心一起,随意拔掉了一株姜黄色几近枯死的,想要移植到宫里好好栽培。
一转身,却碰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是十一王爷。
他皱着眉,摇首轻叹︰「你再这样任意莽为,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
「天皇老子巴不得我去死呢。」我漫不经心地道,心里却是没由来的泛起一丝甜意,想不到现在还有人会关心我,对我好言相劝。
我噘起嘴巴,鼓着腮帮子蹲下来,把黄草重新放回土里。
他笑了笑,轻轻推开我的手,连土带草的将牠又捞了起来,捧在手心里,道︰「要这样子才可以。」
「可以吗?」我一脸困惑。
「你不可以……」他脸上闪过诡谲的笑,道︰「我可以。」
我恍然大悟,耸耸肩,道︰「拿去吧,反正本来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你们这里皇室贵族的,我是不该动什麽念头。」
「这是郁金,我帮你种下来吧,你会用得上的。」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道。
「随你。」我已经没心思理会那株植物了,拍拍裙摆,想要动身离去。
「有没有手帕?」他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一怔,点了点头,把腰间系住的小帕子扯下来给他。
他满意一笑,打开帕子,将土球放在里头,道︰「我以後再还你吧。」
「随你吧,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手帕,进宫以後绣了一大堆,多得可以拿来悬梁自缢了。」我一笑置之。
「你这张嘴怎麽尽说些不好听的话。」他眉头轻皱。
「反正我死了也没什麽可惜的,我也不属於这里。」我耸耸肩。
他不明所以,只是紧紧地盯住我,问道︰「你缺什麽了?这几个月里头皇兄可是对你进行了不少赏赐,那可是一般常在高不可攀的待遇。」
「赏了又怎样?我可是连他一面都没见上。」我嗤之以鼻。
「我从没看见过他为了一个女人耍这种手段。」他微微一笑。
「你也觉得他在耍手段?」我惊喜不已,拼命的点头,抱怨道︰「一个大男人这麽小气,烦死了。你说他一个干大事的人,为何要对我处处针对?」
他静静含笑凝视我半晌,道︰「谁叫你这麽撩人了?」
「我撩什麽了?我撩谁了我﹗」我连连喊冤。
他的目光有点迷离,不发一言,片刻,他蓦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山洞里的最深处,伸手不见五指,我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脸,只听得见他胸膛起伏的呼吸声。
「怎麽了?」我满头问号。
过了半天,他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当时不该放弃你的。」
「你在说什麽?」我瞪眼看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他一个错愕,低头看我脸色,虽什麽也看不到,却察觉到我的不耐,有点气馁地後退半步,低低地道︰「再过半年便是我迎娶博尔济吉特氏的大婚日子。」
「那很好啊,成家立室是件好事。」我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讪笑道︰「我们留在这里太久了。」
「是我打扰了你。」他尴尬一笑,道︰「外面起风了,你早些回去,别着凉了。」
我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目送他离开。心中许是有些落寞,我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听到外面的人散席离场了,四周鸦雀无声,才放下戒心,慢慢从山洞里走出来,准备折返锺粹宫。
走了没多久,却闻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娇笑声。
我看着无处可退的单行路,硬着头皮往前走,迎来了在前方搔首弄姿的乌善跟已擢升为永宁宫主子的媛嫔,後面跟着默不支声的乌卓娜。
「乌苏常在?」乌善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你不在宫里养病,跑到这里来干什麽?」媛嫔一脸不快。
「我就出来到处走走,现在便回去。」我有点无力地跟二人解释。现在大半夜的,我实在不想多生事端。
「哦。」媛嫔眉梢一挑,凤目乜斜,彷佛给了个天大的恩赐︰「那一同回去吧。」
我也没多说什麽,走到乌卓娜身旁,加入了回宫的行列。
今日是万寿节,皇帝理应与皇后同房,此乃国礼。感受到身旁三个女人失宠的叹息,我不免觉得可笑。
忽然,一只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回过神来,乌卓娜正对我打眼色,让我行礼。
我看了看面前站着的顺治和皇后,不禁汗颜。还真是冤家路窄……
汲取教训後,我决定安守本分,循规蹈矩,以免触犯龙颜。现在我只要能避开他的针对,就已感激不尽了。想到此处,便屏息福下身去。
他却似乎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炙热的目光停留在我头顶半晌,淡淡地道︰「今夜你到乾清宫侍候朕与皇后。」
我大感错愕,还没来得及回应,皇后已抢先发话︰「皇上,臣妾不愿见到她。」
顺治脸色一沉,抿唇不语,便举步前行。
「还不跟上﹗」一旁的吴公公赶忙用袖子拂了我一下。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蹭到皇后身後,心里像有千军万马在纳喊着。为什麽又是我?我到底惹到他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