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的睁开眼帘,映进瞳孔的是睡房里米白色的墙壁,没有沙,没有海,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不在,床边空余她的相簿。相簿打开的一页,全是她冲浪的照片。迎向五尺高的巨浪,她征服性地站在浪头。
十五岁认识冲浪那一年,她疯狂的浑不理会天气,几乎每天也往海边跑。十五岁是不惜一切的年纪,不会考虑太多,不懂顾及其他人的心情。那一年,妈妈非常担心,老嚷着她生的海的女儿,可别真的被海收回去了。直至有一次,她差点儿被活埋在风暴中的海里,妈妈正式收起她的冲浪板,更下令商店不许卖冲浪板给她。那阵子,她毫不怀疑妈妈是决心要冲浪板从此在世上消失的。
抚过相片中的自己,她为当年的任性而内疚。
任性而不惜一切,那样子其实是很容易受伤的,不单自己,甚至连其他人也可能因此而受到伤害。
「吵醒你了?」顾言斯出现在门边。「要不要吃些东西?」
睡了好几小时,他猜她应该肚饿了。
「不了,我好饱。」梦境在现实中延续。
见到顾言斯手上的锁匙,她问:「子翔来了吗?」
「他刚走。」
坐在床沿,顾言斯吻上她的颊,怜惜的轻揉她肿起来的眼肚。比睡前更肿了,像是非常悲伤的哭过。
她梦见了什麽?
「为什麽不叫醒我?」颜雨鼓起腮子抱怨,不依的扯住他的衣摆。「不行,你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告诉我,子翔说了什麽。」
攫住她啫起的娇唇,他嗄声低笑。
依然如此喜欢侦探游戏。大海和侦探游戏大概是她戒不掉的两大嗜好。
「为什麽不见你潜水的照片?」趁她被他吻得头晕转向,他乘机转移话题。
「啊?」她迷迷糊糊的抓不住问题的重点。
「你不是很喜欢潜水的吗?但却连一张照片也没有。」以前她老嚷着要教他潜水的。
因为那是只可以和自己爱人一起做的运动啊。她在心中回答。
对颜雨来说,潜水是比做爱更亲密的接触,两人同时被大海紧紧的拥抱住,心底最深的情感可以透过海水的流动传送到对方心里。这是她的信念,也是她古怪的执着。所以一直以来她只会独自去潜水,然後期待着和她一起潜水的人出现。
她找到了,可惜时间好像不对。
「笨蛋,帮我倒杯牛奶,好不好?」眼底掠过别有企图的幽光。
不疑有诈,他走向房门——
「顾言斯。」她轻轻、轻轻的唤他,音量只比呼吸声稍大。
不过他听见了。他停下来,转身,瞧见她眼睛泛起泪光,嘴角却绽开了愉快的笑容,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因为他回应,所以她感到幸福。单单因为他愿意停下,愿意转身,愿意面对着她,她感到幸福……
她要的从来不是那杯牛奶,或者其他任何东西。身为颜回的女儿,她可以拥有的是普通人难以想像的,她却只想要他的回应。
她是个一旦爱上某人,就全心全意付出的女孩,对自己可能受伤的事一无所觉。
顾言斯不自禁的把颜雨抱在怀里。
「小雨,爱自己多一点吧。没有人应该爱别人多过爱自己的。」
「笨蛋,那是不是我为了自己不受伤而伤害你也没所谓了?」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笑他的傻气。
「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他平淡地说。
直视他的眼睛,她在淡然中见到他的认真。
这不只是为了哄她的甜言蜜语啊……
她被宠坏了。她会被他宠坏的,他一定不知道他再这样毫不掩饰对她的感情,她会恃宠而骄的。
「笨蛋,我爱你啊。你懂当中的意思吗?假如你受伤、流血,我也会受伤流血的。假如有刀刺进你的胸口,在你被刺伤的瞬间,刀已经刺穿了我的心脏。没有任何一种伤害是只令你受伤而我依然安然无恙的。」
颜雨不自觉的把语言编织成最结实的网,网住逐渐变得碎弱的他。
此刻,颜雨觉得即使不在海里,他们的心意已经可以传达给对方。对以前的事她不再害怕,紧紧拥住深爱的男人,她说:
「嘿,我想记起以前的事,好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後,他笑,「好啊,只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