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对方封了术法後,柳汐浀就一直安分地待在马车上,在这几日内不断找机会探寻那位红衣使者的身分,不过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靠近这辆马车,有什麽事都是由身边的仆人过来传话。
一只纤细的柔荑伸到她面前,柳汐浀微怔,抬眼对上饼儿担忧的脸蛋,这才想起来自己已有半日滴水未进。
「谢谢。」接过水袋她启口言谢,昨日队伍已经进入沙漠,亦表示他们已经到弥敦的领土了。
几日来一直把心思放在那位赤袍使者身上,经常是饼儿把食物放到她面前才感觉到饥饿,不过想起赫特白那日拿出被下毒的食物,进食的慾望顿时散得一乾二净。
洁净的大手蓦然伸向她的脸颊,没了术法护身,柳汐浀仍下意识提起金杖去挡,惹来赫特白的轻叹。
「这样下去夫人会瘦得只剩骨头的。」
柳汐浀见他没收回手的意思,冷哼道:「用摸的就知道了?」
「嗯。」
「『病患』就好好病着吧!」柳汐浀瞪他一眼,见他把手缩回去才将金杖收回。
赫特白也不恼,退後了几寸後,自顾自地抚着无声的琴。柳汐浀张嘴又喝了一口水,耳边却传来他漫不经心的低语。
「昨晚就摸个仔细了,夫人的确是瘦了没错。」
柳汐浀愣了一下差点呛着,脸色从青白缓缓转为绯红,「昨晚!?」
见他不说话了,柳汐浀只能在心里咒骂这神仙也真是个奇货,俗话说仙人七情六慾根净,虽说赫特白是不明世事了些,可总是趁人不备这点对她动手,真让她怀疑前人说的是否都是唬人的。
「天帝爷爷的妻妾就排到天门边去了,你还觉得那些话能信吗?」
对他整日读心这点柳汐浀已经懒得去计较,天帝是九天之主,上位者妻妾成群不是少见……
等等!他刚唤天帝什麽?
「爷爷。」
「你、你……」有想过赫特白的来历不单纯,没想到竟是如此!
似乎是讲了与自己无关的事,他继续垂下头替古琴调音,就连饼儿都惊讶得张嘴发怔。
「你失踪这麽久,他们不会下来寻你吗?」不论是祖孙还是外孙,依他这层身分莫名其妙被困到画里,还被扔在凡界这麽多年,天庭不可能没派人下来找的。
像是想起什麽般,赫特白将脸转向她的方向,轻轻地摆首道:「以前我常在三界到处跑,他们这回大概只当我是玩野了还不想回去,爷爷他早在千年前就懒得叨念了。」
居然是这样……
柳汐浀咽下心中不断想冒出水面的疑问,天上的世界离她太过遥远,见他也不这麽放在心上,她也就当作听了个大八卦,将赫特白的身世压在心底。
不过在她有生之年定要找齐残画的篇幅,若是她将来出什麽意外,赫特白就永远返不了九天,这样的罪她想天帝亦不会原谅的。
「有阿白在,夫人尽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觑眼低首的男仙,他的唇瓣未动,声音却清晰地传进她脑里。
想想将来还是少谈起这类的话题,只要和他面对面,柳汐浀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剥得精光,对他一点秘密也没有。
*****
深夜,柳汐浀是被一股热浪骇醒的。
「失火了--」
「快!保护国师!」
虽然早有预料会有埋伏,听着外头传来的高呼和惨叫,相信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不久她便听见人群已围绕在这浪马车周围,行进队伍的军兵,也就是身穿宓夏军服的妖物将这厢团团围住,大有誓死保为车里人的仗势。
柳汐浀转头看向赫特白,见他仍是一派淡然地坐在凳上,外头的喧嚣彷似不影响他一丝一毫。
将面露惊恐的饼儿护在身旁,柳汐浀握紧金杖,正想施术立下结界,一旁的侍郎却开口了。
「夫人的伤未癒。」
闻言柳汐浀一怒,「现在还有什麽闲情逸致养伤!?」
就在此时,一把利刃穿过窗帘,闪着锐光的剑身直取柳汐浀的面门。
饼儿吓得闭上双眼,柳汐浀则是举起金杖就要反击,可剑尖连她的发丝都没碰到,耳边传来一声琴音,便将利剑弹了出去。
「阿白说过,定会护着夫人。」
柳汐浀白了他一眼,「你才没说出口,是用传音入密!」
又有不少武器从外袭来,这回不只是窗帘,就连他们身旁的车厢板都被刺穿开来。
心想外头的假扮宓夏士兵的妖物莫约都被杀了,柳汐浀一手拉着饼儿,一手提着金杖,不管赫特白的警告运起周身的气,手里捻出一诀,下一秒破开被捅得残破不堪的车板,挥杖向前跃出。
站定在六、七名黑衣人前,柳汐浀忽地感觉头上一阵晕,放眼看去是一片火海,也不见赤衣使者,遍地的狼藉与屍首,她眯起眼稳住脚,握着金杖心忖着该如何逃离这。
见马车内的人冲出来,黑衣人也不待她多想,全体默契十足地提剑上前,各个锐利的剑尖直指她的要害。
先下手为强,後下手不一定遭殃。只闻铮地一声,赫特白弹出的琴音化作数波攻势,将向柳汐浀扑来的杀手通通扫飞几丈远。
侧过头看伫在身後的覆面男仙,柳汐浀唇角轻扯,「谢了。」
「你是我的妻,保护你是应该。」
柳汐浀一怔,在漫天火光中这席话让她的脸也跟着火热起来,明明嫁给她的人是赫特白啊!
想一想,她随即笑道:「别开玩笑了,你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一家之主才是该站出来保护家人,况且……」她金杖在手中一转,刹那迸射出璀璨的光芒,「本师可是宓夏的国师!」
这回换赫特白怔住了,家人吗?这词他从来没想过会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出现。
禁锢咒一出,再次袭来的黑衣人全被定在原地,柳汐浀一个旋身便消失在原地,再眨眼已来到那群人面前,手中的诀在她移动时就出了招,当她落地时一股强风卷起烈火,彷若有意识般缠绕住那群人。
看一个个被火焰焚身的黑衣人,却在下一刻化作黑烟散去。柳汐浀稍稍眯眼,她早感觉出这些人身上并没有生息,不过是背後主使者施的术法。
她转身向赫特白步去,每走一步便觉得地板被火烧得滚烫,像快烧起来般。
「夫人小心--」
她的背後蓦然出现一丝黑气,赫特白察觉时想弹琴救她,登时有道不知名的力量缚住他的双手,额间沁出的冷汗落在白绫布上,他咬紧牙关道:「这居然有堕仙之气……」
饼儿见主子在短短眨眼的瞬间就被黑气垄罩,想上前护主双腿却抖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汐浀连一点声音都还未发出就被黑雾带走!
当黑气彻底散去,牵制住赫特白的堕仙之气也随之消散。
被绫布覆盖的双眼看不见神情,可他周身散发的气场犹如杀神临界,跟随柳汐浀多年的饼儿也不禁心儿一颤,双眸中浮现显见的惧意。
居然当着他的面掳走夫人!绑走他的「家人」!
赫特白收起古琴,柱着木杖直直走入火海,烈焰在碰在他之前就被一股劲气逼退。
饼儿望着那道清冷的紫衫背影,原本漫着水雾的眼眨了几下便不见泪珠,待那身影消失在熊熊烈火里,她身旁蓦然出现失踪的赤衣使者。
「跟着他,确保他在事情办好前不会扯我们後腿。」
饼儿低垂着头,嘴形一动竟吐出话来:「是,谨遵少主之命。」
她赶紧迈开脚步,越过一路的屍体施展轻功追了上去。看着那同样消失的倩影,红袍使者唇角微勾,旋身消失在炽热的焰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