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年——
他在秘密基地等必安等了好久,那时的心情,如同现在,整颗心高高悬起,心尖儿像有千百只蚂蚁在挠痒,想伸手止痒,却因为无法触及而仅能乾着急。
范无救等得不耐烦,离开秘密基地,到平常他们常造访的地方,寻找谢必安,却一无所获,太阳从高挂头顶,到缓缓落下,范无救渐渐心灰意冷,抱着一丝希望回到秘密基地。
「无救,你来了啊!」
温暖的橘黄色斜照谢必安的面庞,谢必安背对落日,一拐一拐得走向范无救。
那个身影,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谢必安的面容惨白得可怕,脸上左一块青、右一块紫,白皙的手臂上一条又一条的伤痕清晰可见,谢必安紧紧抿着唇,即使吃力得走向范无救,却仍然勉强自己,抬头向范无救微笑,似乎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
范无救毫不犹豫冲向谢必安,他紧紧抱着谢必安,心头像被插了针,刺痛不已。必安这身伤,他大概明白是谁搞的鬼,平日那些不甘屈服於他之下的人,因为胜不了自己,就找落单的必安出气,回去他定要狠狠修理那些不知轻重的家伙!
范无救在谢必安耳边,自责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下次发生这种事就应该直接回家!」他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没有回来,必安是不是会一直傻傻地在这里等下去,他不该离开秘密基地,他应该留在这里等必安。
他好心疼,心疼必安的傻,心疼必安只知道照顾别人,却不懂得保护自己。
谢必安靠在范无救肩上的头,大力地摇了摇,「我和你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还没见到你,怎麽可以先回家?至於,身上的伤,是因为我看不下去王大虎他们一直讲你坏话!说你长得很可怕、没娘爱、爹不疼,可是根本没有!你跟范伯父只是不善於表达自己的感受罢了,所以我忍不住回嘴骂他们,结果就……这样了,嘿嘿。」
范无救心头一震,放开桎梏谢必安的手,转而落在对方的肩头上,范无救复杂地望着谢必安,久久不曾开口。
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娘,爹虽然很爱他,但为了整家的生计从早忙到晚,很少管他,至於在外,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就只是想利用他,从他这里得到庇护,他早已看惯这种事,甚至认为这就是和人相处的模式,直到必安的出现,他才开始怀疑这一切。
必安会拉他去看星星、会告诉他哪家的糖葫芦最好吃、生辰的时候会送他礼物,他的手下们从来都不曾做过这些事情,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体验,是他以前未曾踏足过的领域。
必安就如同一颗闪耀的星星,照亮他的人生,为他的世界涂上七彩的颜色,没有必安,或许就没有现在的他吧——
溪水打上岸边的声响,将范无救从回忆中抽出,此时的雨势只有增无减,河岸边的溪水暴涨,范无救预估大概再不到两刻钟,溪水就会淹上来,范无救在桥下来回踱步,眉头皱成川字形,下唇都快被他自己咬破,还是没等到谢必安。
——再等一下吧,或许等等必安就来了。范无救在心中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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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无救!无救!我带伞……来……了……」谢必安满心欢喜地拿着雨伞,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桥下,期盼范无救看到自己这麽努力拿伞给他的样子,会摸摸他的头,露出难得的笑容,然後对他说:「辛苦你了。」
但现实却赏了他一个大巴掌,心田火辣辣得疼,谢必安的眼中映满溪水从桥下急流而过的画面,而那个位置,是范无救等他的地方。
谢必安无力地倒退,瞠大双眼,望着湍急的溪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他不敢相信前一刻握着他手的无救,此时竟成为了回忆,谢必安现在还能感受到范无救包裹住他的手,是那样厚实、那样温暖,那样的令他安心。
——「哼!要不是你一时心软,相信那家伙的胡话,不然我也不用追得那麽辛苦。」
——「别着凉了。」
——「不准你脱下外套。我身体比较禁得住风吹雨打,你不行。」
——「必安,我先冲回去衙门取伞,你在这等我。」
才刚发生的事,谢必安至今回味仍历历在目,他不敢再直视那个位置,因为只要望着溪水争先恐後挤过那条狭窄的河道,他就会忍不住去想像无救是如何被大水冲走,将他的心撕裂一层又一层。
谢必安不知不觉松脱了握着雨伞的手,两行泪水滑过脸颊,他颤抖地举起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嘴巴发出一点声响,却尝到了从指缝间流进来的泪水,是咸的。
他没有一次,这麽痛恨自己的心软,如果他当初没有放了那名小偷,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没有一次,这麽痛恨自己的傻,如果刚才不是他去拿伞,而是无救,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可惜世上没有後悔药。
老天爷似是在同情谢必安,暴雨渐渐转小。
谢必安抬头望天,小雨如一根又一根的细线垂直落下,最後消失在他眼前,谢必安惨澹地笑了,扯下雨伞上的挂绳,找了一个牢固的地方,将绳子绑上去。
谢必安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他第一次见到无救时,无救的模样明明活像个地痞流氓,他却觉得无救是他所见过最特别、最英俊的人,而之後和无救相处的无数个日子,也印证了他的想法,无救就像一场及时雨,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他帮助,到现在都是如此。
「爱能克服远距离多远都要在一起
你已经不再存在我世界里
请不要离开我的回忆
请不要离开
不要离开我的回忆」
闭上眼的谢必安嘴角微微上扬。
——无救,我去找你了。
後来传说,玉皇大帝为感念二人的信义,乃册封两人为冥界大神,范无救因溺毙而亡,脸色为黑色,名「黑无常」,而谢必安天生面白,名「白无常」二人合称「黑白无常」,专门捉拿恶鬼,负责维持阴界秩序。
注:[引用歌词]
歌曲:多远都要在一起
演唱者、作词、作曲:邓紫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