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朽木白哉的唇,颜色殷红而形状漂亮,却多少有点削薄而线条硬质,然而接触的瞬间,一护才知道那唇有多麽的火热,且柔软。
仿佛冬日里暖烘烘的炉火,在贴合的瞬间,热烫地撞入了知觉。
他原本只是被心口的冲动驱使着贴合上去,然而朽木白哉的反客为主让这个吻变得激烈而火辣。
紧拥而来的怀抱碾压着胸膛,明明柔软的热唇却能重重压迫着他的唇肉,将之啜吸着,仿佛要贪婪吞噬进去一般。
“胜前……”
呢喃的瞬间,灵活的舌也舔上了唇瓣,滑腻而火热。
纯粹而鲜明,宛如火焰一般的爱意灼烧着,从接触的所在源源不绝传递过来,那绝不是一护曾经有过为数不多的,冷漠而毫不动容的吻所能拥有的滋味──这般的纯情,又这般的热烈,还这般的……甜蜜……
动荡了他的心。
於是在舌头挑拨着唇肉试图进一步深入的时候,不自知的迷乱让一护顺从地开启嘴唇将之接纳了进去。
“唔……”
舌头在齿龈上转了几圈後就鲁莽地深入,在上膛来回逡巡,酥痒到发麻的触感中,那灵活的舌尖发现了最中意的猎物,顿时直奔而去,一护感觉到舌头被那灵舌如获至宝地卷住,卖力吮吸,要拉出口腔一般地纠缠着撕扯着,厚重的触感让他透不过气来,那份甜蜜的滋味却百倍地浓烈了气来,化作浓厚的暖意环绕着他,让他腰身都开始发软。
这麽的有感觉!
简直是天旋地转。
我……我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吗?怎麽会……明明……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我……不行,不应该这样………
一护如梦初醒般微微挣扎起来,在那透明的,温水一般溺了他的暖意中,他的迟疑和退却变得迟钝而无力,在对方察觉而变得更加激烈,进攻性的纠缠中很快如薄雪般融化,大脑也开始因为缺氧而混沌了……
白哉高兴得无以复加。
主动的吻!
心上人那艳丽奢靡一如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玫瑰香的容颜漫上了动情的霞绯,而呼吸间信息素的味道加倍浓烈起来,白哉的拥抱和深入并没有遇到抵抗,探入那滑腻柔软的口腔深处,他尝到了玫瑰花心的娇嫩和馥郁。
琥珀色的瞳眸掩映在细密的浓睫之下,波光粼粼,宛如夕阳下的烟波。
一定也是喜欢着我的……压制住小小的,完全可以理解为羞涩和不适应的挣扎,白哉在心上人再度迷蒙了的眼瞳深处,看见了自己沈醉的面影。
“唔……唔嗯……”
气喘吁吁,那被吻得鲜艳欲滴的唇吐息出的芳香让人如入芳丛,挑动着最深处的骚乱。
“胜前……”
恋恋不舍地啜吸和啄吻,他满怀喜悦和眷恋地低唤着,“我喜欢你……喜欢极了……”
“够……够了……唔……”
一护懊恼地用手掌挡住了再度覆盖上来的嘴唇。
但他更懊恼的是自己适才真的沈迷了进去。
他不是没有接过吻,有过的,要诱惑目标上钩,不给点甜头怎麽行?但那些明明心里带着厌恶却还得装出迷恋和羞涩吻并不美好,可刚才的吻……却前所未有的有感觉。
一护并不非後悔,他没这麽矫情,他可这样做……分明是给了朽木白哉不可能实现的希望,这对於这个不知道真相的男人来说,其实是一种过分的伤害吧……
但他看着即使被挡住,却还是像是找到了一个大宝藏一般喜动颜色的朽木白哉,心口的暖意和动摇,已经明显到不能忽视。
这麽这麽的喜欢我麽……
於是即使瞪圆了眼睛,口吻也实在不够凶悍,更完全显不出该有的坚定。
“喂!礼物已经给你了!别得寸进尺啊!”
“再来一次!”朽木白哉抱住他不放,死磨硬缠,“再一次就好!”
“朽木白哉!”
一护复杂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和眼──爱意流转,袒露着全无保留,可这双眼,你看到的究竟是谁?难道不是一个自始至终都不存在的幻影吗?“你究竟喜欢我什麽呢?”
“啊?”
“你看,”一护叹了口气,“你救我的时候,压根就不认识我,你只是闻到了我发情期的味道,然後爆发了,打倒了那几个人。”
他仰脸看着不明所以的朽木白哉,“你喜欢的,是我的信息素的味道?是我Omega的身份?不是吗?那个时候如果在那里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Omega,是不是结果也会一样?”
“胜前……”
“我是个Omega没有错,但我更是我自己。”一护注视着他,“我很清楚这一点,可你呢?你有分辨过其中的区别吗?”
朽木白哉愣住了。
他的眼中明显有着迷茫。
心口的热度便倏地冷却下来。
我在期望什麽呢?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抱歉,打断了你的美梦……
於是他轻轻地,却坚决地推开了朽木白哉,从他的怀里退开。
冬日的冷意,四面八方漫上来,将那一点拥抱而生的温度,轻而易举地取代了。
是的,本来就是如此……
浅薄的,自本能中生出的情感,也会因为本能的消失而轻易消退。
因为,信息素是假的啊……
“不,不是这样的!”
朽木白哉猛地上前,再度拥住了他。
“我喜欢的,是你。”
他急切地说道,“只是你。”
“朽木……”
“你听我说!”
打断了一护,他一口气分说了下去,“我喜欢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这是真的,你的信息素,你的眼,你的样貌,你的神态,都是构成你,构成白木胜前这个独一无二的存在的一部分,不是吗?我是个Alpha,我会被这样的你所吸引,再自然也没有了!”他为一护撩开额前的发丝,凝视着一护的眼,“那个时候,胜前确实可以说,我没有分辨其中的区别,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护皱眉,“哪里不一样?”
朽木白哉用指尖轻抚着他眉心的皱褶,“啊,在我眼里,胜前是非常可爱的人,你为了星钻石骂我蠢的时候,你踢我然後气冲冲走掉的时候,你给我台阶下让我请你吃拉面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胜前的心──骄傲但不骄纵,坚强又独立,却又心软而温柔,每多了解你,靠近你一分,我就更喜欢你!”
骄傲但不骄纵,坚强又独立,心软而温柔?
这绝对不是白木胜前的设定啊!
一护飞快地回想起了跟朽木白哉相处时候的自己。
没错,因为并不需要从朽木白哉身上达到什麽目的,因为朽木白哉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因为朽木白哉傻乎乎地喜欢上了自己,一护面对着这个坏了脑袋的家夥便没必要绷紧神经时时刻刻注意演戏,在很多的时候,他压根抛开了所谓的设定,而显露出了黑崎一护本来的性格。
按照目前的形势判断,这对於他的人生安全确实无伤大雅。
然而朽木白哉只是失忆,并不是真的傻。
面对他认真的执拗的视线,一护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我……我打翻了药,你花了那麽大代价才弄来的,还对你发脾气,也算是不骄纵吗?”想了半天,一护才想出个说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麽好,真的……”
“不,或许那样才符合众人心中对Omega的印象,但那并不是真正的你,我不知道为什麽你要做那样的伪装,但我感觉得到,现在的你才是真的,是我所喜欢的白木胜前!我可以肯定这麽告诉你!”
朽木白哉俯首,在一护眉心落下嘴唇,“我很高兴你会计较这个,这说明你对我不是无动於衷。”
眉心的温热移到了眼睑,“我也很高兴能给你答案。”
“是不是……能让你满意的答案呢?”
这家夥……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机灵这麽会调情了?
热度从脚心直冲上脸颊,滚烫,那是无可形容的慌乱,却掺杂着不愿承认的甜蜜,一护蓦地跳起,将人一把推开,关上了门。
“胜前,晚安,还有……耶诞节快乐!”
朽木白哉低沈的声音伴着笑意在门的另一边响起。
让脸靠着门的一护浑身脱力般虚软。
脸上的热烫久久不能消散。
一定是室内的空调打太高了!
耶诞节过後就是新年。
新年前夕,才下午四五点锺的样子,朽木白哉就乐颠颠地冒着大雪跑来了。
“我积攒了两天半的假期。”
“你要住下来?”
两天半的假期肯定不可能每天跑过来跑过去,他是这房子的主人家,要住在这里也是天经地义。
“军营里只有留守人员,食堂都没什麽吃的。”
某人做出一副可怜相,可一护当然知道他脑子里翻腾的都是些什麽料,不过大雪从昨天开始就下个没停,他还真做不出把人赶走的事情。
“这是你的房子,你要住就住,不需要我的同意。”
他撇清地申明。
“我住书房就好了。”
“随便你,不过这样储存的蔬菜就不够了,你回头去买点来。”
“没问题!”
一护转过身,没发现自己的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大雪天气,商业街关门大吉,人只能好好窝在家里。
下厨的是一护。
他走南闯北,扮演过多少身份,自然是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技艺傍身,做点家常吃食完全不在话下。
“在做什麽好吃的?”
正忙活着呢,某个对厨房事务一窍不通的家夥还来添乱。
“炸鸡腿,蔬菜煮物,糖芋头,豆腐丸子。”一护没好气地往後一个肘子,给了逮着机会就上来挨挨蹭蹭的家夥一下,“别捣乱!”
自从耶诞节那个吻之後,这家夥胆子就大了起来。
火辣的目光那已经是常态,做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往一护身上磨蹭也是越来越技巧嫺熟。
他没很用力,皮糙肉厚的Alpha於是叫都没叫一声,“我只是想看看有什麽可以帮忙的。”
瞧瞧,昨晚才把厨房弄得一团乱害得他们在大年夜只能吃面条的家夥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不给我添乱就好了!”靠这麽近,呼吸都落颈子上了,痒得很。
“胜前……”
某人脸皮厚地继续蹭,“你穿围裙的样子,真好看!”
嘿,爪子扣腰上来了,真是好胆!
一护忍无可忍,举起菜刀森然道,“你想被剁手吗?”
爪子飞快缩了回去,却抓上了一护的手腕,“小心!别伤着自己。”
“快给我滚出厨房去!”
“好,记得给鸡腿多加点辣!”
“偏不!”
不过一护到底还是在炸鸡腿的腌料和豆腐丸子的浇汁中加了不少辣,让嗜辣的朽木白哉吃得赞不绝口,捧场地全部吃光光,吃完之後主动去洗了碗。
一护窝在暖桌面前看了会儿书,就被拉着到了阳台。
“雪停了!”
“唔……真漂亮!”天地间一片雪白,建筑物都被厚实的雪盖着,大大小小都变得童话屋一样可爱。
一护抓了一把阳台栏杆上的雪,冰冷,却洁白,柔软。
雪是冬日的精灵。
是自天空而来的盛开的花。
“我们出去玩玩?”朽木白哉提议。
“玩什麽?”
“去公园看看吧!下了雪肯定很漂亮!”
“也好。”
天天闷在家里,还真是无趣。
“多穿点,围巾和手套都戴好。”
“知道啦!”
穿戴整齐出了门,走到雪地里又不一样,脚下是咯吱咯吱的厚实新雪,一阵风过,屋顶上的雪屑会被簌簌吹下,被压得弯了腰的树也会突然反弹,然後厚厚的雪团就争先恐後掉了下来。
进了公园,顿时宛如进入了一个冰雪之苑,落叶的花木裹着冰晶,成了一根根晶莹的琼枝,常绿的乔木则堆积了雪花,宛如一朵朵雪白的花朵盛放,玉树琼枝横斜着围绕,千树万树,白樱般清冷又妖娆。
回过头,洁白大地上两道脚印歪歪扭扭并行。
“冷不冷?”隔着手套,朽木白哉拉住他的手。
“不冷!”一护摇摇头,“对了,你的生日是冬天吗?”
“为什麽会这麽想?”
“因为雪啊!”
一护指着满树的雪说道,“朽木白哉,万木朽落之冬坠落的纯白之物,不就是雪麽?我猜的对不对?”
“很对!我出生的时候下了场大雪,祖父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其实比起单纯的白雪,你更像白雪公主。”
一护笑嘻嘻地调侃。
“哈?”
“你看啊,皮肤就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一样黑……说的可不就是你麽?”
一护一边背出了白雪公主中的句子,一边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喂喂,你中学时有没有演过白雪公主啊?”
蓦地一个雪球朝他飞了过来。
速度并不快,一护敏捷地往旁边一跳躲了开去,“好哇,你搞突然袭击!”
“要不要来比比?”
“别以为我怕你!”
一护团起一个雪球就还击了回去。
两人在雪地里你追我逃,你来我往,一时间打得热闹。
Alpha力量大,反应快,战斗本能那是一等一的,不过一护也不是善茬,身为资深间谍的他敏捷,狡猾,而且最善於抓住时机,最後使了个计策,乾脆俐落糊了朽木白哉一脸雪。
“哈哈哈哈,服不服?”
“你耍诈!”
“赢就是赢,你在战场上被敌人干倒了,可没机会指责敌人耍诈啊!”一护理直气壮。
白哉摸开脸上的雪,想了想,“你说得对!我输了。”
“哎……好香……”一护突然嗅到了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是腊梅!”
白哉眼尖,看见了转角处一抹淡黄。
两人惊喜地循香走近,果然,一树腊梅冒雪盛开了。
黄玉一般莹润淡雅的花朵,幽远的香气,花蕊中莹白凝结,正是冰中孕蕾,雪里开花,暗香浮动,益远益清。
“真美!”
一护爱怜地摸了摸仿佛冻结在雪中的花朵,凑过去嗅着那花香。
他运动过後象牙色的双颊透红,吐息白雾的嘴唇珊瑚般嫣然,琥珀双眸剔透含笑,精致的侧面山川般秀逸起伏,凑近花枝,一时间,白雪花光与人交相辉映。
白哉想,美的是你才对啊!
这幅画面,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
他灵机一动取出手机,哢嚓一声,将这幅画面定格。
一护一僵。
“拍我干嘛?”
“好看!”
白哉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可以用来做桌面。”
“可恶!”
又不是真正的模样!一护心里一阵酸楚,他想,真糟糕,会计较这个,是真的陷进去了吧?朽木白哉不明白真相,陷进去理所当然,黑崎一护你却是明知故犯,简直比朽木白哉还要蠢!
“快删掉!”
“不要!”
“砸你了哦!”
“这次我不会输了!”
两人又打了起来。
当然最後还是一护赢。
他有样学样地掏出手机,将朽木白哉被雪糊了一头一脸的怂样给拍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
“删掉!”这次轮到朽木白哉发急了。
“不要!”一护转头就跑。
闹了半天,背上都出汗了,两人才打道回府。
自然一护手机上的照片删掉了。
军人不能随便留影。
作为交换条件,朽木白哉手机上一护的照片也删掉了。
作为间谍,哪怕是伪装过後的样貌,也不能留下影像。
就像他们留在雪地上的两行脚印,哪怕紧紧挨着,一旦雪化了,什麽痕迹也不会留下。
一护的心情,却变了。
他一直用不会有结果来说服自己,但不会有结果,就不要现在了吗?人总会死的,可人在死去之前,都要精彩地活着,爱情或许会有结束的一天,但结束之前,还是想要好好地爱着。
我至少拥有你和我的现在。
是很傻,但真的很开心。
你这麽喜欢着我。
我也喜欢着你。
我们现在在一起。
他抓过身边人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记得提醒我戴手套,自己怎麽不戴?”
“我是Alpha,不怕冷。”
朽木白哉被他突然的亲昵欢喜得嘴角都咧开了。
那模样实在傻到无以复加。
完全破坏了从前那个差点致一护於死地的军官的冷静犀利的形象,简直不忍直视。
可自己也一样傻──扯平了。
甜蜜的味道,是恋爱的喜悦,酸楚的味道,是恋爱终将结束的伤感,甜蜜和酸楚交织间,一护清楚自己的陷落,更清楚这份陷落的心甘情愿。
大概……是欠你的吧……
第二天早晨,他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听见朽木白哉轻轻叫他起床的声音。
他故意装睡。
这家夥,应该有胆子偷亲吧?
呼吸的热度,渐渐靠近了。
清冷的樱叶香气,在鼻息间浓郁起来。
靠近了……
热度冲上了双颊。
心口凝聚着奇妙的温度,像是苍白的火焰,在滋滋灼烧着心肌纤维。
那是跟喜欢的人亲近的渴望。
笨蛋!要亲就快亲啊!磨磨蹭蹭是要孵蛋麽?紧闭着眼睛连眼珠子也一动不动,装了半天的一护忍不住在肚子里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