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光,就这麽在转瞬中迅速飞逝。
「当当当当──」直到下课钟声响起,玄嫣这才从繁缛的文言文里回过神来。
她起身收拾好书包,抬眼一瞧──
便见霍婗安与姬湘涵早已站在教室门口等候着她,她顺势望向霍凡的座位,却发现他也收拾好书包,三人不约而同地等待着自己。
她先是对着霍凡点了点头,随後缓步走向霍婗安与姬湘涵的身旁,霍凡自然跟随其後。
四人依序出了教室,一同漫步在宽大的林荫步道上,想当然,「发光四人组」自然不忘忽视掉身旁,不断落在各自身上的种种崇敬以及钦羡的目光。
「对了,」姬湘涵似乎想起什麽,蓦然停下脚中正踢着落叶的动作,抬眸望向身旁的三人,「国文老师刚才说要考文言文对吧?」
闻言,霍婗安旋即颔首:
「对啊,」她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在思考着些什麽,「好像……是要考论语的一到十则,然後抽考其中的两则。」她以着熠熠生辉的双眸说道,宛若正宣布着可喜可贺的喜事一般。
「靠!」在听完霍婗安的解释後,姬湘涵的脸旋即垮了下来,「十则!?是要我们一整个晚上被那该死的文言文就是了!?」说及此,姬湘涵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搞不懂孔子那家伙的思想,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後人的感受吗?」她一语落下,便下意识地忿然缩起拳头,似乎正为着其他有相同忧虑的人泄气发声。
「我知道你比起静态活动,」原本沉静地在一旁聆听两人对话的玄嫣,这时开了口:「更喜欢动态的活动,但各有各的好,不是吗?」语毕,玄嫣便转过头望向霍凡,并使了个眼色,霍凡随後点了个头回应,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麽做。
「玄嫣说的没错,」霍凡扯起一抹淡然的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远处,「既然上了高中就认命吧。」他一说完,便以着略带戏谑的神色望向姬湘涵,彷佛正无声地说着:既然上了贼船,就别想中途逃跑。
而此举,让他不意外地换来姬湘涵一记「特大号白眼」。
「好啦麻烦死了!」姬湘涵有些不悦地噘起嘴,顺势挠了挠自己脑後的秀发,「我乖乖背就是了。」她满脸的不情愿,宛若被人逼着亲上火线相亲般,是万般的气愤与无奈。
「这才对嘛!」见状,霍婗安欣喜地搔乱姬湘涵一头及腰长发,却马上换来一个肿包。
「呜呜呜呜呜……嫣儿……」霍婗安旋即搂住玄嫣的手臂,以着悲苦惆怅的语气,对她哭诉道:「湘涵每次都乱打人……我好害怕……呜呜呜呜……」语毕,她还故作小媳妇态,微微倾倒在玄嫣的怀里,开始皱缩着一张美颜,佯装成哭泣的模样。
这使得玄嫣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参与这第N次的战争。
「霍婗安给我闭嘴啦!」霍婗安简单的几句话,便轻易地挑起了姬湘涵滔天的情绪,「你是嫌我揍的不够多是不是!?」她边说,边不忘对着霍婗安眼前的空气挥拳,貌似下一刻──便要朝她的头上落下。
一见眼前景况,霍凡自然不可能乾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欺负,他连忙抬手挡在霍婗安的面前:
「你点到为止就够了,」他的脸色蓦然转为凝重,语气也不如方才嬉闹,「别那麽闹事。」
一见霍凡摆起认真的脸孔,姬湘涵便也没再坚持下去。
她无趣地撇了撇嘴,双手不服气地抱胸,将头撇向一旁:
「切,你还真是一如往常地爱『妹』心切啊!」她有些不悦地迳自滴咕着,脑海里,却在此刻,不自觉地浮现起一张俊俏的年轻面容。
该死的!她又想起她那失踪多年,早已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哥了!
思及此,她不免恼火地刷过自己额上的浏海,试图暂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咦?」就在此时,霍婗安疑惑地轻叫了一声,目光不偏不倚地聚焦於校门口右侧的那辆轿车,「哥你看──」她边说边转头点了点霍凡,霍凡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右看去──
便见一抹高大伟岸的男人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安稳地靠在玛莎拉蒂的车身旁,右手似乎正拿着手机,不知与着另一头的谁交谈着。
不待他开口询问,霍婗安紧接着说了一句:
「那辆车……」她转移了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回霍凡身上,「……是大哥的玛莎拉蒂吧?」她以着疑问句问道,可话语里,却明显蕴藏着肯定。
闻言,霍凡的身子下意识地微微一震,随後便开始沉默不语,只将眼底的视线,紧紧深锁於车身旁的男人身上。
大哥……?
如果真是大哥的话,那他来到学校是为了何事?难道是接他们回家?
他暗自在心底揣测着。
而一旁的玄嫣,在听见方才霍婗安的叫声後,同样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昨晚送她回家的那辆轿车。
想必,车身旁的男人,肯定是霍璟岩无误。
思及此,她的表情依然一如往常的沉着冷静,只是,她的内心却不自觉地浮现了满满的疑问。
他是来学校做什麽的?这种时候,难道是来接霍凡跟霍婗安回家的?
可在她的记忆里,他可不是那种博爱的大哥,肯为了弟妹,牺牲自己工作的时间来到这儿。
不待玄嫣抽离自我的思绪,姬湘涵先是疑惑地冒出了一句:
「如果是你们大哥的话,那就是来接你们回去的?」她看向霍凡与霍婗安,试探性地问着。
「不知道,」霍凡这才启唇回答,淡然地摇了摇头,「他也没事先跟我们说。」语毕,他看向霍婗安,眼神似乎正无声地诉说着:接下来该怎麽办?
霍婗安轻松地露出一抹笑:
「我去问问看吧!」她一语落下,其余三人便目送着她,以着雀跃的脚步,蹦跳着迅速跑到正靠在车身上的男人身旁。
一见眼前高大男人的面容,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庞,霍婗安的嘴角轻松扬起,她先是安静地待在一旁,看着霍璟岩收起手中手机的动作。
「大哥!」直到一见大哥忙完手上的事,霍婗安连忙以着充满朝气的嗓音,俏皮地打了声招呼。
她虽然与霍璟岩没有过多的相处,但小时候的她,却黏他黏的紧,那段童年的纯真回忆,一直到如今,仍永存她的心底。在她心里,她的大哥,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般,是永不倒下的!每次受伤的她,也总是被保护在大哥的保护伞下,即便这之中,他离开台湾多年,但那份亲情,她想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一见是霍婗安,霍璟岩先是礼貌性地点了个头示意,随後缓然勾起唇角:
「玄嫣呢?」他迅速转换了话题。
「喔,」霍婗安应了个声,侧过身指向刚走出校门口的三人,「她在那儿。」
一语落下,霍婗安便见霍璟岩移步走往三人的方向,三人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将目光聚焦於正不停往自己方向走来的高大男人身上。
当然,霍璟岩此时的出现,也引来一旁路人及其他同校生的各个注目礼。
因为以着霍璟岩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和被包覆在深蓝色亚曼尼西装下,所清晰衬托出来的身材曲线,刚毅的脸型完美地搭配着高挺鼻梁上的那副墨镜,更增添了几股神秘的气场,不知情的过路人,或许还会误认为他是哪位明星亲临现场,激动地等着要签名吧。
一瞧见昨晚与她许下承诺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玄嫣仍旧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可脸上的神情,却不自觉地紧绷着。
而此时此刻的霍凡,正以着深沉的目光,扫过身侧的玄嫣,以及早已站在三人面前的霍璟岩一眼,满溢的警觉心,全数挑起。
可他仍旧硬着头皮,率先开口:
「哥,」他勉强扬起一抹微笑,脑海里却又不自觉地浮起,昨晚撞见玄嫣与大哥相拥的画面,「今天怎麽有空来学校?」
「我来谈工作的事,」霍璟岩同样礼貌性地对着霍凡点头示意,可他回答的简单俐落,貌似没有多大的意愿,肯与霍凡再多说些什麽。
他先是望向姬湘涵,不忘对她做出相同的示意动作,最终才将视线准确地落在玄嫣身上:
「你爷爷叫我来接你。」
一语落下,霍凡的双瞳竟不自觉地紧缩着,顿时,他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思绪,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他究竟是怎麽了?
而刚走近四人的霍婗安,在听闻霍璟岩的话语後,原本欣喜的神色,也逐渐黯淡而去。
原来……哥是来找玄嫣的……
可,为什麽玄爷爷要拜托哥来接玄嫣?而不是嘱咐管家来接送呢?
她疑惑地寻思了半晌,自觉自己实在追寻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便甩了甩头,索性将自己的思绪拉回,转而集中在眼前的景况中。
姬湘涵则罕见地沉默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闻言,玄嫣不忘礼貌性地对着霍璟岩点头示意:
「恐怕是您误接了诈骗电话吧,」她自信地勾起一抹笑,心底可压根不信爷爷会找上霍璟岩这家伙,「我今晚还有事,先告辞了。」语毕,她随即转身便要离去。
可就在下一刻──霍璟岩一把拽住她的手,当着其余三人的面前,将玄嫣娇小的身躯,拥入自己的怀中!
见状,姬湘涵诧异地望向霍婗安,霍婗安则难掩惊讶神色地呆愣在原地,而霍凡,正极力隐忍住内心那股……极想冲上前扯开两人的冲动,原本平静的眼底,早已被一抹深沉的阴霾所占据。
可恶……自己究竟……究竟是怎麽回事……!?
难道今天早上的那句……我喜欢你……其实是自己的潜意识……所想表达出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
也就是说……这明显代表着自己……真的爱上了玄嫣……?
但是……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将她当作一种责任罢了……
没错……建筑在儿戏婚约上的责任……一种附加保护的责任……他对她……难道就只能是该死的责任!?
思及此,霍凡对於自己最终的那句想法愕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也清晰地感觉到,指甲掐进肉里,那种刻骨椎心的刺痛。
霍璟岩不顾身旁投来道道异样的目光,俯身凑近玄嫣的耳边低语道:
「正是玄老爷子的意思。」他一语落下,玄嫣便奋力地推开他,顺势往後退了好几步,试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同时,玄嫣也清楚地意识到:他知道今晚自己和爷爷有约的事!
见状,霍璟岩若无其事地扯起一抹笑,看着玄嫣微愠着一张面容,掏出书包里的手机,转身走到不远处,貌似要打电话给玄老爷子,试图求证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玄嫣想也没想地便按下通话键,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聆听。
过了半晌,玄嫣只闻电话终於被人接起:
「喂?」那熟悉的浑厚嗓音,玄嫣便知晓是爷爷亲自接起了电话。
她旋即出了声:
「爷爷吗?」玄嫣的语气在此时缓和了许多,「您今天不陪我去展览会了吗?」她以着楚楚可怜的嗓音说着,还略带一丝娇气。
「对不起啊嫣儿,」玄缜带有歉意地笑了笑,「今天爷爷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就由霍大哥带你去吧!」说及此,他顿了顿,「他人应该已经到校门口了吧!」
「可是……」闻言,玄嫣还想再挣扎一会儿。
可玄缜似乎不想给玄嫣任何一丝反驳的余地,随即又开口道:
「反正霍凡不也会一起去吗?你们小俩口就好好玩吧!」语毕,他便省去了道别,索性挂上电话。
玄嫣无语地瞪着手中的手机,内心不免冷笑:
哼!原来这男人,还假借霍凡的名义?
为的就是能跟她一起去展览会?
他才想的美!她玄嫣若是这麽好搞定,几年前早该名花有主了,哪还有他霍璟岩出场的机会?
思及此,她在心底翻了N个白眼,最终收起手机,深吐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面对霍璟岩,并走近他,停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
既然爷爷不打算去,那她也没有那种兴致去展览会了。
她罕见地弯腰低头道歉:
「我今晚真的还有事,」随後便直起身,以着诚挚的双眸望向霍璟岩,完全不像是在说谎,「所以霍大哥,先告辞了。」语毕,她便对着一旁的三人示意,快步地打算越过霍璟岩走回家去。
既然管家没来,那她也只能选择搭公车回去了。
却不料,就在她行经霍璟岩身侧的刹那,霍璟岩却再度拽住她的手臂。
他以着低沉的嗓音说道,周围的气场顿时蕴藏着无垠的危险气息:
「你以为……都到了这里,」说及此,他撇头看向身侧娇小的女人,不意外她正以着微愠的神色,狠瞪着自己,「我还会这麽轻易地就放你走?」一语落下,不待玄嫣反应,霍璟岩便一把抱起她娇小的身躯,快步走至玛莎拉蒂旁。
「浑蛋!」玄嫣罕见地露出慌张的神色,不停地拍打着霍璟岩宽大的背,试图让他停止手中的动作。
可霍璟岩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迳自将她丢上副驾驶座後,便迅速地锁上车门,以免玄嫣又再度逃出。
随後,他旋即大步流星地走向车身另一侧。
见状,霍凡再也隐忍不住滔天的怒气,大步走上前。
就在霍璟岩正要拉开驾驶座车门的同时,他准确地抓住了霍璟岩另一只手。
霍璟岩冷静地转身望向他,低语道:
「你们先回去,我还有话跟这丫头说。」他边望着车里,仍不死心地敲打车窗的女人,边以着坚定的语气陈述着,全身自然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不得不让霍凡原本坚定的自信,瞬时在那一刹那间瓦解的一无是处。
可他不想就此放弃,他还想挣扎!
「大哥,」他放开了霍璟岩,准备坦白心底最想说的那句话:「你,爱上了玄嫣?」语毕,他便沉静地等候着霍璟岩的下文。
而他心底,也早已做足了准备,尤其在昨日撞见那样的场景後,他更是确信了:大哥绝对看上了玄嫣!
若大哥回答是,他便会自动放手,反正自己早与玄嫣定下协议,决定结束这场无趣的儿戏婚约,这辈子或许再也毫无交集。
但若回答不是,就算冒犯自己一直以来最尊崇的大哥,他也会在所不辞地理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去正视这段感情!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坦然接受。
可……他真的……能做得到「完全的坦然」吗?
霍璟岩只是以着深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後,这才缓然低语道:
「回去吧。」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随後,霍璟岩迅速上了车,熟练地开着玛莎拉蒂,往远方奔驰而去。
只留下才刚回过神来的霍凡,以及正压制着方才早已想冲上前,爆打霍璟岩一顿的姬湘涵的霍婗安,还有因怒气而胀红了脸的姬湘涵,三人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目送着跑车扬长而去,却始终做不了些什麽。
终於获得自由後,姬湘涵先是收起满腹怒火,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问道:
「玄嫣,」她扫过霍婗安不安与霍凡茫然的脸庞,「是什麽时候跟霍璟岩扯上关系的?」
闻言,霍婗安耸了耸肩表示不知情,霍凡则依旧沉默不语,宛若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世与世隔绝。
一见无人反应,姬湘涵恼火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她瞪向方才跑车离去的方向,随後拉过霍婗安,顺势拍了拍霍凡的肩,「现在回家最重要!」语落,便催促着两人赶紧动身。
於是,三人便各怀心事,思绪凝重地回到了各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