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
宛若黑洞的房间,利威尔躺在床上,月光洒进来的温度趋近於心灵寂寥的空洞。薄薄的替灰色的睡衣渡一层银光。利威尔还没睡,回到调查兵团总部的第一个夜晚──他总是睡不着──尽管身体极度疲惫,但他就是睡不着。
他总会觉得,之前的战斗都似一场梦,如真似幻的梦。人类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有人每天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并不会觉得有什麽特别或者是有什麽稀奇的。但当你意识到那个人将永远不会出现的时候,那种所谓的「习惯」将会变成一种很恐怖的东西。
───现实并不会留给他任何清醒後逃脱的余地。
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那些人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他,除了继续战斗下去,什麽也无法替他们做。死不瞑目的表情见多了,就连在梦中,他都很难梦到一个安详睡去的笑脸。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被剥夺了这种入梦的权利。他只知道,他的那些下属,被永远的剥夺了作梦的权利了。
所以,他只有反覆咀嚼那些「习惯」,习惯那些「习惯」,适应那些「习惯」将不复存在这个事实。
「进来干嘛?」那个少年,从他们的队伍进墙来之後,就再也没见到。直到此刻,他才推开他的窗户,翻墙进来。
云雀一脚蹲在窗框上,右手扶着上面的墙壁,侧着脸看他。好似再问他为什麽还没睡,然後问他这麽愚蠢的问题?
利威尔叹了口气,侧了侧身子,示意他进来。开着窗子让冷风吹进来,就算他是人类最强也会觉得冷的。
「怎麽不回你房间?」他像是在问只迷路的小猫,在他和少年翻脸之後,部下很快的准备好了一间符合那少年标准的房间。在那之後,少年再也没有进到自己的房间过,像只有领地概念的狮子,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相信这少年是因为战斗过後又或者是因为如他所说的「草食动物的感情」之类的东西而睡不着跑来自己的房间,他更愿意相信他是因为半夜肚子饿了没东西吃而来找个还清醒的人帮他煮饭之类的。
───别笑,他以前的确干过这种很不道德的事情。
「草食动物们很吵。」
很吵?
利威尔有些不解,照理来说不太可能会在半夜的时候发出什麽巨大的喧哗,但看少年的表情不似作伪,而且这人也压根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说谎。利威尔便侧耳倾听,想听听看到底是什麽东西吵到他。
「……………。」的确听到了某些声音得利威尔定定的看着他,问道,「那你打算怎麽办?」
云雀侧过头,对着他道,「你这里最安静。」
的确,就以房间来说,这整层楼只有他和艾尔文的房间而已。而云雀的房间位置虽然没有群聚的太夸张。但那刚好是在右侧底部,楼下就是正常士兵的房间,大多十几间,而且还是几个人睡一间。
利威尔只盯着他看了一会,也不多说,就把身子侧过去一点。云雀也没矫情,直接躺了上去。他的确颇想睡,但那声音真的吵到他睡不着,「我以为你会直接冲过去把你所谓的草食动物们通通咬杀。」利威尔双手枕在脑袋下,他从来不知道少年是个这麽懂得体贴的人。
「吵醒我就咬杀。」
───一群人在夜半里,咬着枕头低声哭泣的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
「兵……长?真的要去叫他?」君达手里拿着扫把,在面上绑了一条白色的布巾,有些嘴角抽蓄的看着同样这副打扮的兵长,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废话,他有用我们的房间吧?有在我们的厅堂吃饭吧?好像没有……但是有吃我们的饭吧?然後有用我们的场地练习吧?有给我们添麻烦吧?那就给我去叫他滚来扫地!」他一边挥动手中的鸡毛掸子,一边恶狠狠的威胁他的部下去唤那个很难搞的少年来扫地。
───利威尔兵长只有在打扫这件事情上才会这麽多话。
云雀对於他的这种打扮表示异常的平静,他才不会说他住在利威尔家的那段时间里,尽管那时候没有这麽好的条件让那家伙每天都扫,但是一个星期扫个一次也不算少了。总之一句话,他习以为常。
但那不代表他要跟着做。
云雀也不出声赶他,就大马金刀的坐在利威尔房间的椅子上,腿上还摆了一本书,定定的望着他。直到把君达盯的节节败退,退出房门的时候还顺口替他关了门这才满意的低下头继续看书。
他虽然对这种要求全体群聚的活动感觉到十分不满,但他是了解其中用意的。该怎麽说呢?想忘记某些事情的时候,劳动是最好的方法了。而回到总部的他们,既没有巨人要打,也不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只是做做平常的训练什麽的,根本不够吧?所以那家伙才会要求全体人员一起动员,而且越来越吹毛求疵。
他才不会说,那人的那种装扮真的很搞笑。
他也不会说,那人的这种体贴,他看了真的很想笑。
───草食动物的群聚。
云雀经过走廊的时候,利威尔正停在一个房间前,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盯着看了许久许久。云雀也没出声,迳自的走到他旁边,用眼角撇了一眼那个纸箱。里面只有些小东西,相册、书籍等等零碎物品。利威尔头也没回的对着他道,「这是死掉的四个士兵的遗物。」语气平淡,好似他捧着的并不是名为「遗物」的沉重物品,只是个单纯的废弃纸箱。
云雀的眼神敛了敛,利威尔像是在自说自话的继续道,「这些都会寄回去给他们的家人。」
「如果有天,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东西寄过去给你的家人的。」语毕,转头就走,郑重的捧着那个纸箱,留着云雀看着那扇已经封闭的门。云雀也没有扭头看着他离去,只是在心里想着:不必了,想必也寄不到。
───他在这,无根。
谁知道呢?连寄遗物的地方也没有。尽管,他也并不需要这种体贴,他不会死的,不会。
嘛,过度篇,下一章要用重梗了(笑
大概还要出墙任务两次,就会跳到小天使艾伦出场的地方~~
阿,然後打算让利威尔班的人提早出现...
然後谢谢各位亲们给的留言和感想,看得很感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