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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长夜之所以知道我要跟Mia结婚的事,是透过Facebook,吊诡的是我得知董长夜的死讯,也是透过Facebook。四十日前的那天,我在公司开OT,事实上是没必要留得这麽晚,只是不想太早回去面对长夜。九点半,我暂且从工作抽身,上网溜了一转,就见到跟我和长夜相熟的朋友的Facebook头像都转成黑色,还以为又发生法国恐袭之类的意外,再往下一看,忽然见到长夜的头像被几个朋友推上来。
看了看留言,尽是「RIP」,我心中一凛,这才开了手机——我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以免他打来烦我、暗示要我为他庆祝,便从踏出门口那刻已关掉手机,反正今天的我也不需要见客,最近又是负责整理公司的旧档案跟搜集资料,不需要跟人联络。
Mia跟长夜不一样,她是一位干练的职业女性,性格温文而不黏人,从未试过在工作时烦我的,故极少在工作天跟我联络。
可是那天一开手机,几十通来电都是我跟长夜的父母打来的,莫说是来电了,他就连一条短讯也没有给我。我忙乱中打电话给我妈,听到她平日软糯的声音沙哑得像刚变声的少年,说:「长夜在七点半左右从天台跳下来了,当场死亡,那模样实在……」
我脑里一片空白,直至在医院的殓房见到一堆破碎得不似人形的烂肉——他们说那是董长夜的屍体但我不相信,因为长夜是一个俊朗挺拔的男子,他甚至比我要高大,一张英武的脸总是带着孩童般的笑意,有几分长不大的傻气,由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不管别人怎样笑他蠢,他都会有点尴尬地笑起来,不懂反驳的——可是堆在金属桌上的那堆「东西」,四肢扭曲得像扯线公仔,一张脸几乎是糊着的烂肉,眼球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因而是合不上眼的。我想冲上前,用任何我所能想到的方法让他合上眼,可是父亲制着我,沉声说:「冷静。」
相比起陪我进去敛房的董伯母跟我爸,董伯父倒是无法接受丧子之痛,坐在外面的长椅,平日在商场上极是精锐的眼肿起来,不难看出不久前的他定是老泪纵横,他淡然跟我说:「未央,你若是难过,就赶紧从你跟长夜的单位搬出去,毕竟再过半年你就是新郎,红事跟白事还是不要碰在一起的好。」
没有任何人怪我。
长夜跟我的父母根本不知道我俩的事——在少年时期,我跟长夜已有不乾不净的关系。我们第一次做,只有十四岁。我嫌打手枪不带劲,刚好长夜那阵子常到我家打机过夜,我看着那句比我强壮几分、但仍只是刚抽高的少年的身体,竟起了绮念。两个大男生睡在同一个被窝中,我故意蹭着他敏感的部位,在他喘着气说「好奇怪」时,以唇封着他的。他一抗拒我,我就说:「长夜不听我的话,那我以後就不要理你。」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当我放狠话说「不要再理他」,长夜就会放软手脚,任我为所欲为。我不会向他索求金钱或物质——这些东西我也有,毕竟我的父母是专业人士,母亲是死人化妆师,父亲则是法医——我喜欢欺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