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要勉强自己笑?』
她甜软的嗓音清澈而漠然,一如往常的冷淡,却像一叶飘落自湖心,泛起圈圈涟漪,越扩越大。
「禹翔,你怎麽啦!」肩膀突然被大力得拍了一下,他抬起眸看见班上几个男生三五成群的抱着篮球要出去。
「我没事。」他摇摇头。
「哎呀!你不要都不笑嘛——这样根本不像你!」
闻言,他咧嘴一笑,「说什麽话!我只是在发呆好不好!」
「好啦不说了!禹翔你要不要一起打球?」
「走啊!」
跟随在他们身後,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後缓缓的停在走廊上,侧头看向窗外,一只被遗忘的白鸽降落在树梢,他嘴角的笑容敛下。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许,两个都不是?
他不是勉强自己装成开朗的样子,而是在其他人眼里,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笑容的纪禹翔,才是真正的纪禹翔罢了。
就像他的画,那样扭曲诡谲的画不像是纪禹翔画的,应该是五彩缤纷的烂漫。所以他在画上泼洒颜料,增添斑斓的花簇,却似不和谐音调,整幅画成了支离破碎的闹剧。
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会画画。
直到那一天,她踏入了那片黑暗的禁地。
『这样活着……太累了。』她说。
他很羡慕黎允曦,羡慕她可以不顾他人眼光维持一贯的冷漠,却又心疼她的故作坚强。
或许黎允曦是不一样的吧?当时脑海突然浮现了这个想法,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你要不要当我的模特儿?』
也不明白原因,在她的面前,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想说什麽就说甚麽,毫无保留。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会被牢笼禁锢。
曾经有一次他在看书,黎允曦问过他为谁麽平时都没有带眼镜,而他只是笑着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这样视线模糊的刚刚好,不是吗?」
从小,他和纪羽筠就知道母亲是个大人物,站在时尚界的顶端。虽然母亲并不曾给过他们任何的压力,但旁人的眼光,还有自己给自己的压力,总是无形的压着他们。
国中起他就戴着眼镜,度数不深,模糊的刚刚好。到了国三,他如愿以偿的近视,便拿下了眼镜。
而听到这句话的黎允曦眼神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突然拿起桌上颜料,凑到他的眼前。
「你看得到这上面写的是什麽颜色吗?」
他没有回答。
接着,她後退了几步,又问:「那现在呢?」
「……Chromeyellow.」
她笑了。「太清楚只是因为你离他们太远了。」
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也不是喜欢,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而这样的复杂一直持续到现在,她已经结婚了。
或许,那份复杂在漫长的六年中萃取出不同的情感,也说不定。
「你以前问过我有没有骗过你吧?」
他抬眸看着蓝沐风扬扬唇角,「如果我说,我喜欢黎允曦,你会怎样?」
「这是你最後一次机会,别再让她离开。」
轻轻的打开门,黎允曦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悄悄的走上前,缓缓伸手拍拍她的肩,轻声道。
「黎允曦,这次活动有一个合作人。」
五年,已经够了对吧?黎允曦。
又过了一年,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找到归属。
在黎允曦结婚後,纪羽筠也离开了公司,去了格拉斯,学习当闻香师,也在那里碰到她一生的伴侣。从以前她就压抑着自己非得走上他和母亲一样的路,就算自己所爱的是香水业。
而黎允曦也深知这点。
在她结婚的隔天,她告诉纪羽筠:你已经不必待在这里了。而纪羽筠才终於把多年的压抑赤裸裸的摊在妈妈面前。
看似渴望被阳光照耀的黎允曦,事实上,她才是那温暖的太阳。
或许不耀眼,却温暖的、阳光。
「其实您并不是真正喜欢她吧?」
闻言,纪禹翔抬起头看着自家面瘫小秘书。
「呵、或许吧。」他笑。
〈独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