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次见面开始,罗索便觉得她的存在令他不自在。
长年独自一人的研究习惯受到了干扰,他不喜欢自己的报告上有陌生的笔迹,她的存在也破坏了他的私生活,纵使他根本没有什麽私生活。
最重要的是,一看见她,胸口竟会涌出强烈的焦虑。
她就像是个不完备的人工智慧,有着人的外型、人的举动,但「心」的程式组合却尚未成熟。如果一个人没有关於自己的记忆,他怎麽证明他是谁?
罗索对玛格莉特的真实身分存疑,怀疑她也许是拉姆一手捏造出来的人偶。
(不,那些技术……即便是上面那些人,应该也没有这麽高的完成度……)
玛格莉特的手伸入视角,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递到他眼前。
「……这是在做什麽?」
「我泡了咖啡,这是你的份。」
「我不需要,这种程度的东西根本无法提神。」
「是吗?」
玛格莉特收回那只手,将咖啡倒入水槽,然後喝起自己的那一杯。
「你在做什麽?」
「你不需要咖啡,避免碍事,我先将它清理掉了。」
「我不是说这个,那种事怎样都好,我是问『你在做什麽』?」
「做什麽……」
玛格莉特推测对方想要的答案:
「我在喝咖啡。」
「我当然知道你在喝咖啡!」
罗索气急败坏地大吼:
「我问的是你他妈的一个影像为什麽需要喝咖啡!」
玛格莉特静静地看着他,然後露出不合气氛的笑容。
「只是习惯。」
身为人类时遗留下来的习惯。
罗索压抑心中莫名高涨的怒火,对她提出警告:
「以後不许喝咖啡,喝什麽、吃什麽都一样不允许。这里是我的实验室,我订的规矩就是一切。」
「……我明白了。」
她没有半分迟疑,将喝到一半的咖啡倒入水槽,快速地清洗後,身影突然消失,又出现在书柜的另一头。
「那我先准备今天会用到的文献。」
就是这样,挂着不真实的笑容,以非人的方式移动,除了混沌元素的研究以外什麽也不谈论……我不想被提醒,你过去也是一名人类的可能性。
「研究还顺利吗?」
作战会议之後,拉姆访问了罗索的房间。罗索没有心情应付新上司,以出任务为藉口,留下玛格莉特在房间。
「我听闻罗索的脾气古怪,和他一起研究应该不轻松吧。」
「我倒是不介意。罗索先生的假说很有独创性,他对涡中的生物或物质做了不少实验,虽然是我没有涉猎的领域,说不定也能从中得到新的突破。」
他满意地点点头。
「听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关於这点,」
玛格莉特回想了一下:
「罗索先生似乎不太喜欢我谈论混沌元素以外的话题,也禁止我从事实验以外的活动。最近因为我破坏了他的规矩,他显得暴躁易怒,研究进行的也比预期慢上许多。」
「不,对象是罗索的话,无论什麽样的小事都会触怒他的逆麟吧。可以问问,你做了什麽吗?」
「我在进行研究活动之前,冲泡了两人份的咖啡。」
拉姆面带微笑,表示感到好奇,要她继续说下去。
「我习惯在开始一天的研究之前,先喝一杯咖啡。不过,罗索先生似乎讨厌喝咖啡。」
「原来有这回事?」
「对於我喝咖啡这件事,他的反应也出奇地夸张。就像是看到什麽荒谬的景象,必须加以否定,以维持自己的常识一般。」
「怎麽说?」
「我是影像,没有喝咖啡的生理需求。虽然他说的话并没有错,只是我不明白何必发那麽大的脾气。」
「那还真是奇怪呐。」
拉姆露出奇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