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新学期第一天——顶着青涩面容的新生鱼贯进来这间小小的教室。
「各位安静~」
在台上的男子拿着点名表,将一个一个名字与面前同学的脸联想。其中令他深刻的一位同学坐在最後一排,特殊的姓氏「易」令他马上联想到上届自己带领的其中一位杰出的学生——易向诠。他们两人有相似的面容。
「刚才发下的自我介绍,各位写完後陆续交上来。」
学生们紧张、期待夹杂不安的心情清楚地表现在脸上,纪展皓一边招呼几个男同学帮忙把上课的新书搬回教室。趁大家埋头完成手上第一份作业,他很随意地介绍高中环境:离教室最近的厕所在哪、导师室位於三年级教室中间,而三年级教室又在哪一栋楼种种⋯⋯其中过来帮忙的二年级学长姐争先恐後地替纪展皓补充学校的生态。
「我是纪展皓,你们英文课的导师身兼班导。以上,各位有什麽问题吗?」
语毕,见人群中一位女同学将手高举。纪展皓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示意她开口说话。
「老师,你几岁啊?」女孩说着话而掩藏不住笑意,其它围在身边的同学不时发出笑声。
纪展皓闻後先微微蹙起眉头,轻抿了抿乾燥的下唇,「二十七」答道。有些难为的吐出话语。
「哦哦!!好年轻啊。」
相较於其他老师,纪展皓的年纪的确是轻了点。
单看年龄,他的能力恐怕也会被质疑⋯⋯就算硬搬出教学经验,若不算过去补习班及家教的经历,其实不过一年。也就是说,这一届若没意外,是他第一次从头带上来的班级。
不过意外的是学生倒没有特别表现犹豫或怀疑的样子,或许班亲会才是他要担心的时候。
「呀~太好了!是年轻的老师,应该就不会管很多吧?」同学托着腮表现乐不可支。
「喂喂、你们也升上高中了,自己要有分寸啊。」纪展皓感到有些无奈的站在他们面前整理陆续交上来的自我介绍,不忘耳提面命。
不久,从广播器传出熟悉的下课钟响,这才让沉重紧张的心有喘口气的机会。走廊上的人群逐渐聚集,无论新生或是高年级生的视线忍不住聚焦在纪展皓身上,「那个人⋯⋯是老师吗?」新生一致冒出这个疑问。而高年级生则投以羡慕的神情。
「纪展皓老师可出了名好老师哦。教得很好,又很能体恤学生~」
半长浏海稍稍遮挡他深色双眼的晶莹,鼻梁挂着黑框眼镜,轻薄的嘴唇透着艳红。看来清秀的五官搭着白皙的脸蛋,连站在人群中都有些突兀。目光不自觉忍不住为他停留几秒。
「三班的老师好帅啊!看起来根本不是老师,而是学长吧。」女孩们抓住彼此的肩,目光紧紧地捉住纪展皓不放。感受到迫切视线的纪展皓困扰地抓了抓他松软的头发,看起来不是很适应这样的评论。
「可是听说他有漂亮的女朋友了。」其中一位女孩压低了声音说道。
「咦——真的假的!」身旁的朋友则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然後转为遗憾,其他女孩好巧不巧地同时听见了这一段话,原本期待的心情就像被洒了一盆冷水一样失落了起来。
明明是接近入秋的夏之末声,空气热而粘腻,衬衫被满身汗水浸湿、狼狈的黏在皮肤上。
「⋯⋯老师。」脚步声随着门开传至耳中。
纪展皓转过身,高大的身影落进视线里。他望着对方试着开口叫唤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易向⋯⋯」
「易向灿。」对方抢在他开口之前先回答了。
纪展皓保持着往常的微笑接过易向灿手上的卷子,「哦,『向灿』啊⋯⋯」语尾暧昧地浮在凝滞的空气。
易向灿轻蹙眉头,他的神色看似在等待纪展皓继续接下未完的话语。然而,纪展皓将作业放在一叠纸上,再抬头回望易向灿的困惑、反问「有什麽问题吗?」如此。
「没事。」易向灿摇了摇头,接着他匆匆离开办公室。
高大的易向灿走在路上特吸引人。
周围女孩们不时抛露眼色,群聚一块,细细地议论声从中传出。
其实不久前进入导师办公室时便隐隐感受到压迫视线。他猜想,估计跟自己的名字与外表有关,於是暗暗叹一口气:「易」这个姓氏很特殊,再加上一张脸孔——当高一届学长姊或老师们看见自己,马上会联想到一个外貌相仿的人:自己长三岁的哥哥。
「同学,那你知道易向诠吗?」
「知道呢,他是我尊敬的哥哥。」
千篇一律的问答。起初接触这个问题是陪笑,但被追着问了一整天,连勾起嘴弧的力气也消去了。所以当易向灿拿作业交给班导师时,他内心早默默等待纪展皓的提问。
——「不问易向诠的事吗?」这疑问句停在嘴边,而又吞了回去。
内心无论如何还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易向诠」这个名字响亮这间学校,据说在校期间是足够呼风唤雨的形象⋯⋯一切也不过是凭自己的管道掘来的片面之词。实际上本人也因愧於这种莫名其妙的吹捧,并从未在人面前提起任何相关的事情。
几个月前,易向灿将升学简章递给正在阅读小说的易向诠,易向诠朝其瞄了一眼。
「怎麽?」
再往下看,校系选填已填上代码。易向诠抬头望着易向灿,透着疑问,头轻侧一边。
「你已经决定好了吧?」
「我还是有点犹豫。」
易向诠一手托腮,又将填校表塞回易向灿手上,「我自己是念得挺开心,所以你不要想太多。」表示道。
两个人分别躺回床舖。半睡半醒间,易向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易向灿意识模糊下睁开惺忪睡眼,焦距捉住一片漆黑。
那一次是易向诠唯一一回主动向自己诉出高中三年回忆。
从念书:高中跟国中相较下逐渐加重的课业、然後活络的运动社团,享受奔跑及挥洒汗水的过程可以看见不同的人,有很多的朋友⋯⋯等等,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易向灿「嗯」了一声疑问。
「在高中,我也遇到了很重要的人⋯⋯」
不过话题带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易向灿对易向诠残留在嘴边的最後一句话耿耿於怀。
隔天,易向灿他果断将申请表呈交到当时导师手上。而如今,他开始以准高中生的身份展开新生活,他也没想对那天未完的话继续追问。
纵使因为「易向诠」这个名字而让易向灿不是很顺利适应新学期、新环境。
「Afterstudyingthehistoryof⋯⋯」
纪展皓流畅地朗诵英文单字配合的例句,贴心地补充中文翻译给台下各位同学。每个人专注地跟着台上老师抄写的重点、再重腾至空白的课本里头。虽然他的英文标准流利,不过对易向灿来说,他的每一句话仿佛是魔咒般催眠自己入睡,双臂搁在桌上,他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恍惚间他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嗯⋯⋯」
然而没一会儿一个重量拍在头顶,易向灿从浅眠中清醒。头微抬升半个弧度,纪展皓的脸不偏不移正落在上头。
「第一节上课就睡觉,可是让我挺打击的哦。」纪展皓收起方才敲在头上的书,又自顾走回讲台。
易向灿茫然地搔了搔头,隔壁同学好心地将进度递给他瞧,易向灿则轻点头表示谢意。
在此之後,他的魂不知不觉飘向外头广瀚无际的天空。这样的状态直到纪展皓说了「随堂考」这三个字,才及时点醒了失神的易向灿。
「咦!?」
一张空白卷在完全没有准备下躺在冰冷的桌上。
这毫无预警的小考,易向灿重复安慰自己「没关系」。他预想,才上一堂课的考试大家必定没有准备,那就一定会考差。然而成绩下来他竟是全班唯一一个英文拿不及格的人。
易向灿脸色顿时不是好看。
他就这麽沉着脸回家,心境上还一时无法调适。一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他四个哥哥各以不同姿势赖在大沙发上,双眼不约而同直直盯着电视。其中,大哥易向轩看他出现在门口,嘴里还含着洋芋片一面询问小弟今日上学的状况。
「瞧他那脸,估计有什麽事哦。」二哥易向纬幽幽地说,一旁四哥易向诠的手肘轻撞隔壁说话那人。而二哥易向成只静静地将目光转向易向灿。
「没特别的事⋯⋯不过今天英文才上一堂就考试,根本存心整人。」易向灿褪下布鞋後换上室内拖鞋,跟着兄弟们一同靠在松软的枕头。
「是哪个老师?」易向诠开口询问。
「纪展皓⋯⋯就年轻的那位。」易向灿的头垫在交叉的手臂上。无意地朝易向诠瞥了一眼。
正当易向诠开口之际,易向纬一声惊呼同时吸引了四人的注意,殊不知易向灿的书包早已敞开,外头散落了几本新课本。接下来焦点锁定在易向纬,他的手指挟取了一张考卷。
易向灿冷颤沿着背脊窜起,他惊怔,整个人狼狈的爬往他那头硬把考卷抢回来。
「三十七分⋯⋯也挺厉害的。」易向纬这回笑得更夸张了,他抱着肚子连笑了好几声。几位兄弟忍着笑意,肩膀不时轻颤几下。易向灿张望着他们的反应,耳根子快速涨红,他气呼呼的鼓着双颊。
「笨蛋!谁准你乱看的!」
「哇哈哈哈哈,真不块是老么啊!我们家族可还没有人考过这种分数啊。」
「可恶,还来啊!」易向灿整个人抱住易向纬,阻止对方再继续恶作剧下去。
第一天他过得不是想像中美好——至少他知道英文这门科令他观感不是太好。
不过他还是充满着对高中的憧憬,认真地记起每个同学的名字跟面容。尤其隔壁那位愿意分享课本进度的同学,易向灿下定决心要主动找他说话。在颓丧中又默默的精神起来,笼罩的乌云间隙透出了一丝阳光。
「早安——」
易向灿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那位坐在隔壁的同学十分热情地向自己招了招手。
「早。」他们从书包深处各拿自己的早餐漫不经心的啃咬着边缘。由隔壁同学主动开啓了话题,易向灿十分专注地侧耳倾听,不时露出轻轻浅浅的笑容。
「对了,我没问过你的名字呢?」易向灿在巧妙处即时中断了对方的谈话。
「我是吴柏渊,生日是四月三号哦。」对方一手托腮,露出皓齿绽开笑颜回答道。
「啧啧、我才没问你生日呢,我也没想送生日礼物给你的意思。」易向灿毫不留情的接着他的话,换得对方一脸遗憾这样的反应。
这时从教室前段发生了小小的骚动。两人同时好奇的探头张望,原来是纪展皓进来教室的动作吸引了早到的同学们。易向灿一脸写着无趣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因为有别於其他同学的反应,吴柏渊好奇着易向灿明显的别扭。
「想到英文就一肚子火,不觉得太过分了吗?第一节就随堂考。」
「虽然我很想赞同你,但其实他考得蛮简单的。」
易向灿余光瞄到吴柏渊试图掩藏的一份考卷,熟悉的题目令他马上变脸,微微愠怒的转头:「就你这种人,考什麽满分啊。」这样抱怨道。吴柏渊先是发出几声乾笑,说着几句敷衍的安慰好平复这新朋友的心情。
「不过『向灿』这个名字是什麽含义?很特别的名字,我在点名时一下就记住你了。」
「我妈说期望我的人能一直向着光明处,超正面的吧。」易向灿虽然嘴上这麽解释着,不过内心还是不太喜欢别人问这个问题。每个人听到这麽名字後先是称赞是一个好名字,一旦长期接触後,都会忍不住评论说他的人配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太浪费。
他母亲压根子没想过他儿子会这麽平凡啊。想到这里,易向灿还真的有点想哭。
不像吴柏渊,光听起来就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而对方的确给人这样的气息。当他们对话时眼睛总是雪亮的,说话很有内涵、而且很有幽默感,所以可以滔滔不绝把一件平凡的事说得很有趣。不知不觉,易向灿扮演着聆听的角色,聆听吴柏渊的每一个话语。
「欢迎加入篮球社——」
高年级的学长们在每节下课穿梭在满是一年级学生的窄小走廊,倒教人看了些晕。他发给经过的每位同学一张宣传单,宣传单上头绘制的是高大篮球员处在篮球场的英姿。
「我说向灿,我们一起报名吧?」吴柏渊在旁兴奋的指了指手中的宣传单。易向灿注视半久,仅仅「喔」的一声淡然应和。
「嘿~~听起来你好像没什麽兴趣啊。」
「我本来就没有特别喜欢或擅长的事情啦⋯⋯其实。」
「那麽还是陪我去会儿吧,去看看吧!」
在吴柏渊半说服下,易向灿也发觉自己拗不过对方,就抱着去看看的心情跟他赴了这约。
然後到了午休。吴柏渊拽着易向灿的手臂前往篮球场,没想到篮球场上满满人群。
吴柏渊先是惊叹一声,「我的天哪,不会都是要报篮球社的人吧!?」他努力突破满满人筑起的围墙,手紧拉着易向灿更靠近报名的地点。
「这里篮球社不是很有名吗?参加篮球校队是全校每个男生的梦想吧。」
易向灿比常人多高出一颗头,所以穿过汹涌人潮对他来说不算是太难的一件事。他的眼神时时注意吴柏渊,深怕一个不注意,对方便隐没其中。
一个尖锐的哨音眨眼间秩序了混乱的场面,一个穿着篮球队球衣学生站在高处,底下每个男生的眼睛像胶水黏在他身上。
「三对三进行比赛,我们从中选出几个潜力球员。」他向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宣告着,然後从评审椅上下来。每个学生掩藏不住期待的心情,全一股热情涌上前方比赛场地,场面一下又喧扰混乱。易向灿没辙的盖住两边的耳朵。
「向灿,我们都加油哦!希望能在球队看到你。」吴柏渊在被叫去上场以前不忘向同伴打气,易向灿眯着眼,勉强地点了点头。额上的汗水细细密密的布满额头,他随手用手背抹去,内心不禁後悔着答应吴柏渊的这一趟,「好热⋯⋯」易向灿不住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汗水很快浸湿衣服一角。他身穿夏季运动服,双眼如猎鹰搜寻猎物一般敏锐。
咚、咚、咚——篮球敲在地板的声音沉得响亮。
耳边刮过球鞋的一瞬摩擦,浑厚重叠的奔跑声沿着球场直逼自己而来。满满的人群包围着小小的球场:一场决斗正要上演。易向灿也拔腿奔跑只为了追着那一颗不停歇的篮球。
正式球员们的防守阵型逐渐张开,包围了易向灿以及他的临时队友。他们的步伐没过几回便混乱起来、他们商量好的对策也不管用,易向灿只好朝四周打探情况,开始追寻自己所熟悉的步调迎接挑战。
「不过玩玩而已,不要那麽紧张。」其中一个学长熟练的运球,见易向灿气喘吁吁地紧追在自己後头,他笑着向对方劝告道。并尝试摆脱易向灿的穷追不舍。
眼见对方精准的将球一次次投进篮框,易向灿内心不住冲击着。
好不容易抢到球,易向灿眯着眼尝试对准篮框,却怎麽也投不进去。他随意抹了抹汗水又继续追着球跑,没有停下来喘息的空间。
「意外的命中率极低呢。」
一年级菜鸟与正式球员相较下实在逊色,不但体力随意滥用以致大量衰减、完全没有默契的一支队伍是如此脆弱,轻轻一推便可击倒。
见大家乱了阵脚。易向灿趁着间隙静静站在一隅,先平复自己鼓动异常的心跳。
想起自己以前在比赛担任什麽样的位置。再看着自己那令人难过的投篮命中率,自然不会是攻击一方,而是⋯⋯易向灿瞧瞧自己的身高优势。他观察一阵,开始走到几位穿着球衣的正式球员身旁。而他们起初狐疑、觉得这人柱般的大家伙可碍眼得很。
咚、咚——从脚下滑出一个箭步,易向灿迈向罚球线的混乱,轻松抄截半停在高空的篮球。
趁大家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易向灿多跑离几步後把球传给队里最接近篮框的队友。接着在下一瞬间对方一个跳投,篮球沿着美丽的抛物线正落入圆框。
大家屏息望着这一幕真真切切在眼前上演。
「呀——!」场边聚集了许多女孩,女孩们的声音拉得高又尖锐。原本紧张屏息的气氛忽然喧闹起来,他们不停地呼喊着易向灿的名字,而易向灿羞愧地低下头装作没有听见。同队的队员默契地向易向灿投向肯定。
他们继续拔腿沿着大大的球场绕圈子,心脏在左胸跳得很快、很快,似鼓棒不停地捶打鼓面,鼓舞着内心熊熊烈焰。
「呐、那个人是谁啊?他八成会被选爲正式队员吧!」黑压压人群中,有一个人手指着高大的易向灿,吃惊地张着双眼注视着他的一举手一投足。
「啊呀,这是我们班的易向灿同学喔。」
两人对谈间插入第三人的轻咳声。他们先是互看彼此一眼,然後双双转回头⋯⋯——
「老师怎麽会在这!?」不约而同的将话脱出口、他们诧异得拉高了声,两个人不可置信的多退几步。
「当然是抓你们回去睡午觉。」纪展皓正站在中间,露出盈盈笑容回答他们。
其中一位同学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液,另一个人眼角瞄向热闹的比赛现场,「⋯⋯可、可是,比赛还没结束⋯⋯」带着犹豫,支支吾吾将内心的想法诚实诉出。
纪展皓往左腕系着的手表瞥了一眼,再望着前面两位。
「嘛、我想结束以後,你们桌上会各有一张旷课通知哦。」如此劝告道。他们下一秒先手刀冲回去教室,三班的其他同学也加紧脚步跟在後头以免受到处罚。再敲了一回的钟,大家意识到午休时间已经结束,纷纷离开比赛场地。
「67:34,校队获胜——」场边协助的学姊高声唱出胜负。
篮球滚到场外,穿着球衣的学长们拥抱着彼此并露出得意的神情。另一头聚集了徵选的学弟们,皆自顾自地往不同方向离开这个场地。
碰——的ㄧ声,易向灿坐在炙热的球场上,他整个人体力抽乾了而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辛苦啦,同学。你还好吗?」眼前一只手伸向自己,易向灿努力睁开眼看清对方,满是汗水的手回握住一样发热的掌心。
「谢谢指教。」他接过了穿着八号球衣的学长的帮助。
他抹去满布汗水的额头,用仅剩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往教室的方向回去。不忘寻找罪魁祸首吴柏渊,正打算带人ㄧ起在回程的路上好好谈谈。
环绕场边的团团稀散人群,就独独找不到他所要找的人。
「易同学,去哪啊?」
易向灿似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一瞬间有那麽一下动摇了。然而还是一意孤行的背离音源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欸、」大声的惊叹晃在耳边,易向灿在这一次回头了。眼底下是纪展皓伸出手揪住易向灿的衬衫,站在距离彼此几步的地方,「你明明就听见了吧?我的声音。」
「才上学没多久,就要被记旷课了?」他这一句听似疑问句。不过还没等到易向灿反应过来,便拉着易向灿一同回到教室。两人原顶着艳阳,汗水在身上黏腻不已,接着两人走进教学大楼里头,大片的阴影同时盖在彼此身上。
纪展皓一路上细细碎碎的吐着「很热」之类字句,跟在後头的易向灿见他衬衫被汗浸湿一片,有些透出皮肤的颜色。
或许是真的很热了,反倒让易向灿觉得更疲乏——自己正拖着一颗沈重的大石头,窒碍难行。脚步声渐渐消融在空气中。他停下了脚步,一手撑着墙上,头痛欲裂得像是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