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对於男人而言如同荣耀的勳章,像是在彰显此人的武勇般在他的身上随处可见,那如同少年大腿粗细的厚实臂膀尚未出力便一块块结虯隆起、一滴滴炙热而浓凛的汗滴就这麽由男人搭着的上身各处滴落在少年身上。
男人的目光散发出来的热度如同受了刺激的野兽,被注视着的少年双手环抱自己胸前像是在做最後无声的反抗。
「......奥迦斯先生你这是要?」
「等等你就知道了。」
达瑞斯不顾少年的反抗在对方受辱的视线中,意外的只是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前伸出了双臂。
「喂、喂,手伸出来阿!」
「喔喔。」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想岔了的少年,不好意思的伸出了双手与对方碰在一起,然後感觉到自己的意志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不受控制的脱离了掌握,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火堆旁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面对面盘腿而坐双手交抵如同雕塑般蘶然不动。
※※※※※※※※※
这里是......?
眼前出现的景色如同老式电影般唯有黑白两种色调所有东西却并非静止。
空气持续流动着、阳光依然洒落、虫鸣、鸟叫、孩子们的打闹声流入耳际。
林义达静静的站在泥泞般湿溽的泥土地上打量着周围的景致,一座只有百人规模的小村落。
一间间中世纪风格的田园房舍毫无规则的洒落在村庄范围内,围绕着村子中心一栋占地最广、看上去最为精致的房子。
相比起那些屋顶只是简单的用些木头甚至稻草棚修筑的房屋,能够用上红色砖瓦铺着的房子可以说是座豪宅了。
不过这些对於林义达这名现代人而言也就仅仅是木屋与泥砖屋的差别,跟现代都市的工艺技术自然是没得比,但身为土生土长的都市人少年对於这些还是很好奇的。
天气是阴天。
或许是因为雨刚停下的关系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凉意、时间应该是午後不久,村子里的老人们完成了上午的农耕、悠闲的坐在木头长椅上打着盹、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看着自家孩子们在泥土地上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玩耍。
老人间充满朝气的笑声、孩子们如麻雀般叽叽喳喳的玩耍声。
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看着这副景象少年不禁露出了温暖的笑意、微微眯上了眼褚发自内心想着。
也许是受到了那些在泥土地上抓耙着泥巴揉成一团、互相扔着的小孩子,活泼、好动的活力亦或是长者们祥和、关爱的目光感染。
林义达觉得就像是过去在训练後自己也喜欢在公园里看着那些老人家们互相打着招呼,然後坐在公园长椅让自家孙子跟朋友去玩耍,而自己则是跟多年好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家长里短的说这说那,这或许便是人生到了尽头时最大的乐事。
不过这副景象没能持续多久。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无数交错翻腾的马蹄,踏着落叶和烂泥,发出一阵闷雷般的低沉声响,从村庄外
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卷起了无数尘土飞扬向村子里冲刺。
在灰白的阳光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呐喊声、孩子们害怕的哭喊声如同噩梦般成了村子里唯一的旋律。
林义达站在了村庄最边缘的位置看着那群黑色洪流往这里奔袭而来,心中止不住的泛起一股情绪,然而少年心中所想并非是恐惧。
经过了多次对於内心的淬炼与磨砺,对於即将发生想阻止却力有未逮的无力,心中涌起的只是对於自己的失望。
太弱了?
那些骑士们身穿黑色轻甲、清一色高头大马、每人手里都配着长长的骑枪,枪尖上远远的便能瞧出在阳光下久经磨砺泛着寒芒的尖头,冲刺间骑士们将骑枪平举如同一名名落入人间收割人命的死神。
一名刚刚在少年面前跟小伙伴们开开心心嬉闹着的孩子,矮矮、瘦小的身子、有些泛黄的脸颊,林义达还记得这臭小子可调皮了,其他人丢泥巴只是扔身体他却专扔人家脑袋,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就像是小时候的潘瑞凡。
也因为如此刚刚林义达关注最多的也就是他了。
一桩桩倒塌燃烧着茂密黑烟的房舍,被冰冷的骑枪贯穿身体留下了窟窿的屍体静静的倒在血泊中,幸存者们哭喊求饶的声嘶力竭声......
对这些无能为力的少年面如死灰的看着一名黑甲骑士举着手上长枪在他眼前侧马而去,当他发现对方目标是那小家伙时他终於忍不住。
至少要救下他。
少年焦急的想着,一抹黑影闪过,他瞬间连点3下泥土地、在强烈的破风声中提起了速度、探出去的手预判了骑枪即将伸出的位置,空手抓去。
而那名黑甲骑士像是没见到他这人毫不在乎的继续突刺,马蹄践踏着泥地、原本速度就很快的骑士随着那柄前端微微泛红的骑士枪将再次贯穿一个微弱的生命,兴奋的一抖缰绳再次提速。
时速超过60公里的速度如同一台小轿车。
这下要是抓实了、在骑士骑着马匹强大的加速惯性下这只手能不能保全很难说、起码也是个粉碎性骨折的下场。
然而他认了。
不能让这个小家伙死在这里。
林义达知道凭自己救不了村庄的所有人只有这孩子至少要救下他。
这是他的底线。
手掌如同他判断的精准的握在了骑枪上,他正高兴着整个人却直接穿过了奔驰中的骑士,在半空中狼狈的扑倒在地,直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少年恍惚的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有些发愣接着听到了马匹嘶鸣的声音以及─小孩空洞的两眼、被贯穿的小小身体。
哈......哈.......
看着那个小小身体流着刺眼的红色液体,被抬起的骑士枪随意一甩像个破抹布般扔在了泥水地上,林义达双眼泛红的紧咬着嘴唇、连上头的软肉被自己咬破了也不自知,对於性情笃直坚毅的少年而言,眼前这幕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在想些什麽呢?
仰头看着灰茫茫的天空,少年摇了摇头对於这忽然冒出头的声音只是沉默着。
恨吗?
紧握着的拳头指甲陷入了自己的肉里,脸有些扭曲的注视那些落在泥泞间支离破碎的身体有老人、有孩子,失去灵魂的屍体眼睛睁的滚圆像是在诉说着什麽。
空气中一股熟悉的浓浓血腥味流入鼻翼令少年眼睛有些湿润的惨然一笑。
对於血的味道已经熟悉了呢......
想要力量吗?
......
............
..................
沉默了半晌少年只是冷冷的在心底对话。
「达瑞斯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笑。」
对此,声音没有回应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刚刚那些都只是幻影。」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但这令我很不痛快阿达瑞斯先生。」
听着少年没有起伏的语调,与对方情绪融为一体的断头台知道对方怒了,也顾不上臭小子对他的称呼连忙解释道:
「这些都是传承必经的手续要令继承者与英魂有相同的共鸣才能确认适不适合。」
对於这解释林义达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静静的看着远方那名将孩子刺死的骑士:
「既然如此那让我发泄一下也没问题吧?」目光冷峻间少年轻轻的说着。
「恩。」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少年在被骑士们踩踏出来的斑驳泥土路上一步步走到那名骑士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名刚下马正在打扫战场的骑士疑惑间甫一回头,便感觉到视线在空中翻腾着,湛蓝的天、毁坏的房子、肮脏的泥地,甚至连疼痛都未感受到,少了颗头的骑士身体软倒在地,然而其他骑士们却是浑然未觉、继续做自己的任务就像那人不存在似的。
看到这幕少年握着达瑞斯那柄英魂武装斧头明知是幻影还是长出了口气。
「好点了?」
「恩。」
「那就放松吧臭小子最後的魂誓要开始了。」
闻言、少年放开了此刻连自己也说不清、晦涩难明的心,缓缓阖上了两眼、任凭意识沉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
什麽都没有的空间里、忽然一柄锋利巨大的斧头挟带着惊人的血腥气息如同一只洪荒猛兽往这里袭来,像是要将自己劈成两半。
看着那柄在黑暗中泛着寒芒的斧刃,少年只是默默注视着任凭那把斧头像自己斩落。
幻化成幽影的达瑞斯在虚空中不发一语的看着这幕,只有时而咽着的喉咙能令人感受到他的心远不如外表那麽平静。
黑暗中红芒与人影在广袤的虚空中交互拉扯着、时而光芒大盛时而黯淡无光。
互相交融间寻找着彼此最为合适的频率、然而这个仪式便如同是将自己独一无二的灵魂再次塞入外来物,想要成功哪有这麽容易?不但性格要匹配、继承者对於英魂也要毫无保留的接纳,否则随着彼此间磨合时间的拉长,成功率只会越来越渺茫。
良久过後。
当那柄象徵着达瑞斯这名英雄的巨型斧刃生出一丝裂痕,接着如同破碎的水晶玻璃彻底粉碎、消逝在黑暗中,他知道这代表他与少年间终究是有着隔阂也意味着自己并不适任於这名少年。存活了无数岁月的战神略显沧桑的声音罕见的有了丝寂寥。
「这是......失败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