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式样古老的白上身黑下着,因为学校也有些历史了,大部分仍旧维持原样,我对此并不感到反感,应该说是无感。倘若问我对此刻身上这套衣服的感觉,我大概会若无其事的回答:「哦,就是那样。」吧?
场景是活动中心後台。
无论是衣着还是场所,都似曾相识。
「未未,请问你现在的感觉是?」
「当年的吉他社社长……」
「真是有趣。」听完我的回话後,他满意的点点头,朝我竖起大拇指。
目前站在台上的是主持人,就是班联会二人组,我们被夹在热音与吉他社的表演之间的那段准备时间,并不是说扮演太重要的角色,不过我们三个没有人在乎。
「谢谢热音社,然後接下来有大概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虽然学校厕所很少但还是可以去上个厕所或是喝喝水之类的,等一下还有吉他社的精彩表演唷。在那之前我们也有请创校有史以来第一个满级分同学上台唱一首歌哦。」
听到这些话,所有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往前站了一步,毕竟大家都是应届毕业生嘛。
虽然他并不神秘,但在被叫去办公室请教如何考出好成绩时,他只说了一句想要以完全平庸的身分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这话引起了许多人的议论,对於发言如此狂妄的他。
末末缓缓从後头走到台前,面带微笑。
「我是言与末,她是未未,他是他他,你在烦恼什麽、说错了,是你被写在我的歌里。啊,听了就知道啦。」除了前面的介绍外完全听不懂他在讲甚麽,应该说台下的所有人可能只听得懂「我是言与末」这五个字吧?
我只觉自己捉着麦克风的右手有些不稳,努力要握紧不让它掉下去。
吉他男孩的吉他声透过麦克风传送出来,旋律十分活泼,一点也不会使人感到乏味,也丝毫不被拙劣的扩音器给影响。那并不是末末翻出来的原谱,而是以它作为基准,大幅修改过後的版本,末末只写了正确的和弦,弹的技巧全是吉他男孩自己配的,末末当初翻的那张已经被拿去摺成纸飞机了。
不过我认为他并不是不会翻谱,只是懒得花费心力去翻而已。
而且单只有他的吉他声真的好听多了……
「走过的路是一阵魔术
把所有的好的坏的变成我的
心里的苦就算不记得
都化作这目光吟唱成一首歌——」
「而你像流进诗里的嘈嘈水声
敲进我心门拥抱了所有的恨
滋养了乾涸相信我能是你的——」
我试着把此时的场景想成是平时的音乐教室,常常唱到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消音、唱错段落……
——「只要看着我的脸就好了哦。」
他总是这麽对我说。
我将目光自一片空白移至他脸上,他的眉眼微微弯起,那是在对我笑吧?
「是你抓紧我往前去张望望我内心夹岸群花盛放——」
「我被写在你的眼睛里眨呀——」
我觉得好开心。
这是我感受最真实的一次,我就站在他身旁。
我正在做与他相同的事。
「我被写在你的眼睛里眨呀——」
「你被写在我的歌里面唱呀——」
「我们被写在彼此心里爱呀——」
如果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消失就好了。
台下传来一阵如雷的掌声,我就像平常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们的掌声一定是给末末和吉他男孩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麽想让人感到轻松无比。
我们直接下了台,任务就此结束。
众人的目光仍习惯性的停留在末末身上,他则是抱着一杯班联会给的香蕉牛奶,自顾自的在室内闲晃。
吉他男孩的目光停驻在台上的吉他社,可能是在注意有没有能与自己切磋匹敌的对象吧?
而我则是把重点放在台下的每个人,大家全都盛装打扮,穿洋装的、打领带的……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学校制服,因为时间是在放学後,所以也没有多想,没想到所有人的心机都那麽重呀……开玩笑的。
学校在上星期一就换季了,末末穿着一直忘了带回家的制服外套四处跑,我看着他,好多人的焦点一就放在他身上,不过没有人敢上前去搭话。
吉他的表演结束,现场开始放起柔和的音乐。
我都忘了这叫舞会。
只要需要动手动脚的举动都令人畏惧。
「一起跳舞吧!」
有个娇小的女孩朝末末伸出右手,她穿着一套十分可爱的水蓝色洋装,有勇气向他搭讪的女孩子只有一个。
「姑娘今天穿得很漂亮呢。」他也毫不吝啬的给予赞美。
「谢啦。」陈可凡脸上的笑容在经过他的一句话後更加灿烂了。「有你这句话就值得了,不过还是请你完成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可是我肢体不是普通的不协调哦,姑娘愿意给我指教吗?」眯起双眼,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当然没问题。」
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你跟着我做就好了哦,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的。」
向前、向左、向後,最後再向右转了一圈。
他们就这样跳了一会儿。
半晌,陈可凡停下脚步,松开手,向他行了个礼。
「就这样吧。」她微微笑。「我就不打扰你罗。」
「我还以为姑娘不会放手呢。」
「不想放也得放呀。」
「说得也是呢。」眨眨眼,欣然接受她的话。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一来一往,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空虚,我想自己还是无法像陈可凡那样如此毫无顾忌又落落大方的与他面对面。
叹了口气,又减少三秒钟的寿命。
「未未,来跳舞吧。」
就在下一秒,他即刻出现於我面前,手里还握着那瓶香蕉牛奶,嘻皮笑脸的向我说道。
瞪大双眼,我的脸上尽是惊愕。
「是姑娘教我的唷,她还说一定要和未未跳一次才行。」
咦?陈可凡有这样讲过吗?我刚才和他们的距离并不远,他们在讲些甚麽我应该都听得见才对啊。
「她是在未未自怨自艾的时候叮咛我的。」
原来如此……不对,这岂不是代表他们也同时在观察我吗?
「这个世界是对等的。」他这麽提醒我。
然後拉起我的手。
瞬间我的心跳好像停止了,步伐也变得十分僵硬。
前、後、左、右。
我们穿得并不像梦一样,但对我来说这是如梦一般的情景。
「啊。」他不小心踩到了我的右脚。
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