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则是充满怀疑的盯着他,呈现出僵持不下的状态。
良久,言与末这才别开我的视线。「哈哈怎麽可能嘛,我又不是驯兽师才没那麽惨忍。」笑着对我的问题终於做出回应。「再说照你现在的能力光是练琴就有很大的困难了呵呵。」
意思是他把我当马戏团的动物吗?这家伙搞屁啊,就算看破我了也用不着拿动物来贬低我呀还有那个呵呵那个呵呵又是甚麽意思啊那个呵呵……呜呜我的精神状态都被这个呵呵搞到跳针了啦!
「所以你是要怎样?你要自己去学吉他吗?」垂下眼皮,我开口问道。
想也知道不可能。
「当然不是啊。」果然是这样,啊啊所谓领袖型指的就是这种光说不做大家却会不自觉听他指挥的家伙吧。「你就继续待在这边练吧,记得要加左手唷。」
我百般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究竟是为甚麽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情况呀——
一时之间我想到的画面就是在爱琴海被美人鱼美妙歌声给迷惑的水手,那不正是我吗?被言与末那特殊嗓音给迷惑的严予未啊。
我坐在钢琴椅上,举起左手和右手,以完全跟不上节奏的缓慢节拍研究着该怎麽让两手契合。
「欸欸,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好不好?」这次坐旋转椅的是他,他就这麽滑到了我身边,盯着我的侧脸问道。「不然两边头发都会遮到你的视线吧?而且这样我看不见你面有难色的侧脸。」
面有难色是多余的。
虽然内心感到些许的不悦,但我仍点了点头,照理来说一个高中男生替一个高中女生绑头发怎麽想都觉得怪怪的,不过现在在音乐教室里又是上课时间也没人会看到,那就随便了吧,毕竟从耳上掉落的头发真的会挡到某部分的视线。
只见他从放钥匙的西装裤口袋里头拿出一条有两颗大圆球的发圈,很顺手的先将它套在自己的手臂上。
「那是从哪里拿来的?」
「之前去学务处晃晃,看到失物招领处有就拿走了,反正像这种东西弄丢的人也不会想要再来找了吧?说不定还会为可以再买一个而暗自窃喜呢。」
……该说是偷东西呢?还是替别人解决掉不想要的东西?的确很少有人会为一个十几二十块的发饰找到学务处,再说这家伙也有前科了……
他见我没问题要再问了,便开始用右手轻轻梳着我的头发,嘴里似乎不断在呢喃着:「原来这就是直发的触感啊……」光听这句话可能会觉得很像变态,不过要是再抬头看看他那头蓬松的自然卷或许就能够理解了。
不过其实我的头发也没有多直,到发尾的部分也是会往内往外翘,而且真要说的话也没有到可以绑起来的地步,应该说勉勉强强能把它给紮成一小撮,要不是我的脸还有青春少女的痕迹,从背後看来这个发型八成像街上提着菜篮的欧巴桑吧。
「我昨天没有洗头哦。」我做出了警告,不晓得是不是太晚了?说真的每次洗头看见头发卡在排水孔那边就会不由自主的惊恐起来。
他倒是没怎麽惊讶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每天洗的话会有秃头的危机哦。」难得的共识。
我感觉言与末将我的头发硬是抓成一撮,然後用有套着发圈的那只手抓着它,把发圈从手臂上头推到他手抓住的那个位置,绕了几个圈圈,动作还挺熟练的,然後我觉得自己的头发被固定住了。
「嘿嘿,这样就行了。」他看着我那撮被发圈给固定住的根本不算马尾的小毛球,满意的笑了笑。「那就这样罗,我先出去把人给带过来,未未你就继续在这边好好练吧!」
我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我在他眼里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人?纵使我的认知是我很讨厌他但他也是同等的讨厌我吗?亦或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只把我当成某种利用的工具?
纵使再坏的情况我都想过,但我还是照做了啊,我还是和他一同来了音乐教室,弹了一遍被我弹得二二六六的曲子让他学会了读五线谱,还让他替我紮了这球欧巴桑标志,线在居然还乖乖的待在这儿练习着左手加右手合奏。
根据生理反应来说这并不是喜欢,因此我想,这是崇拜吧。
我还是向往,我还是崇拜,我还是羡慕嫉妒他的一切,也许这和讨厌是两面同时存在的吧?
不过这家伙是要去哪里找人?应该不会是要去吉他社里头把社长抓来吧,为甚麽特别说是社长?依照他的风格来说要找就找最不用解释太多的,而我可能只是正好做了某些举动所以才被盯上的吧。
我伸手摸了摸被绑在偏右边的发尾,刺刺的感觉有些真实又有些不可思议,那种触感有点像头爆掉的牙刷。
我的目光盯着那几张谱,哼着旋律,缓缓的开口唱起。
「未未你的声音也不会太难听嘛呵呵,那平常对我讲话声音为甚麽要压得那麽低呢。」忽然门再次被打开,开门的男孩说道,这人的语气根本不像问句。
我自动忽略了他的话,目光是专注於走在後头肩上背了个吉他袋有些小小驼背的男孩,看样子袋子里面应该有装吉他才对,这就是言与末找到的倒楣鬼吗?
「这是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太阳再怎麽毒辣只有在弹吉他时才会卷起袖子的吉他男孩,他常常自己一个人上课时间在这栋楼後面弹吉他,我有时候从窗户往外看都会看到他哦。」停下脚步,他将那个被他称作吉他男孩的家伙介绍给我,不过在上课时间弹吉他……意思是这家伙也是旷课单的常客吗?
他又将两只手比向我,面对吉他男孩,开口道:「这是严予未,刚出炉的女朋友,身高一六二体重五——」
「你闭嘴!」不对为甚麽他会知道?
「你也真奇怪,前面那一句没反应下一句反应那麽大做甚麽?好嘛那不说了,那三围——」
「你闭嘴啦!为甚麽你会知道这些!」我恨不得冲上去把他那张嘴给撕下来,这家伙到底是乱讲的还是真的知道啊!
言与未眯起双眼,眼睛不晓得在往哪里看。「……目测啊。」
果然还是个高中男生。
所以我也很高中女生的巴了一下他的头,这感觉不太好,奇怪我明明就是名副其实的高中女生呀。
「对、对了,你这位吉他男孩的名字是?」
语落,我看见言与末愣了一会,然後将头转向吉他男孩。「对噢我都忘了,敢问您的大名是?」
搞甚麽!这家伙连人家名字都不晓得就把人给拖过来?不过这位被抓来的仁兄也很奇怪,一直被吉他男孩吉他男孩的叫着难道不会觉得很别扭吗?更何况他看起来还一脸淡定。
「谭吉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慢着!甚麽弹吉他?那我不就是摔钢琴了吗?
「是这样子的啊——那你希望我叫你吉他男孩还是他他呢?」为甚麽这家伙看起来连一点讶异的反应也没有?还这麽快就要帮人家想绰号了,要是我没想错的话这应该是这两个人第一次对话吧?
「都行,还有谁会把自己女朋友的身高体重三围都讲出来?」
「只是突然想到面包刚出炉时面包师傅都要好好介绍一番。」
「所以你女朋友是面包?」
我忍着想出拳KO眼前两个讨论着面包与女朋友的家伙,「咳咳……我说言言言言与末你不是要讨论有关吉他的事情吗?怎麽扯到面包师傅身上去了?」咬牙切齿的问道,情绪好久没这麽亢奋过了,有点不习惯。
「啊不小心讲得太高兴就忘记了,看来我和吉他男孩很合呢。」哪里合了啊!「好啦那就来进入正题吧——」
「我想睡觉。」
「咦咦是这样吗?那他他你就先在这里睡一下吧,我和面包、不对,和未未先回教室去好了,午休再来找你哦。」不是准备要认真了吗?我看这家伙也很懒得再多说话了,还有不是应该午休时间才要睡觉吗?午休时间再来找人这又是甚麽歪理?
搞甚麽?所以到最後我这个原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场外人反而变成最庸俗的那种人了吗?而且我的代名词似乎渐渐的在往面包那方面转去。
我顺手扯下头上的发圈,他很顺的拉着我的手往教室那儿走去,留下吉他男孩独自一人待在音乐教室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