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严冬,北方的月之族挥军推翻了日之族的王朝,月族皇帝年迈不愿多做杀生,只斩了日族皇帝巩固政权,没将日族族人赶尽杀绝,为做安抚,封了日族皇帝性情温和、年方二十的弟弟、仅七岁的两位小皇子及八岁的小皇侄为三国国王,安居南方。』黑殃握着笔杆,审视着前些年记下的史料。
「黑殃大人、红花夫人、棠殃大小姐。」聿斓宫的大殿内,狐狸仙侍俯首跪在殿央。
除了肤色苍白以外全身都黑的男人优雅的端坐着,冰冷的瞥了眼跪着的珈君,低头继续在竹简上记史,没开口。
「大判官大人说了,你今次的行为过分了。」与黑殃端坐的姿态相反,红花说好听叫随性说难听叫随便的倚在仙座一边的扶手上,两条白皙的长腿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完全不吝於让人欣赏她侧边开衩长裙底下露出的大腿「第七判官大人用的是你作为妖的身份来对你干涉人事做出惩罚,所以仅仅是仙侍的你还能活着,要好好感谢人家,第七判官大人为此可是写了好几张报告。」红花摆出“一想到报告我就全身发毛”的厌恶表情。
「是,夫人。」珈君恭谨的答,然後露出笑「但是禀夫人,第七判官大人不愿收吾的礼。」
然後手上又多了道划痕。
「别玩笑,还没完呢,第七判官大人给你的罚太轻,得补罚。」红花看向黑殃「罚什麽,便给黑殃大人决定罢。」
「是。」
「海棠。」黑殃从史书工作里慢悠悠抬起头,还没回答,便先喊了那仗着自己还是十岁小女孩样子就无法无天脚踩在椅子上坐在椅背上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伪女孩「都多大了还不知道坐好。」
「喔?」棠殃意有所指的向红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好的不学学坏的。」黑殃叹气「卿卿的事你也有插手罢?过来,跪下了。」
「有插手喔,我掩护珈君偷跑出去。」棠殃一笑,跳下椅子,然後换上正经的表情,走到珈君斜前方一步远的位置,恭敬的跪下,磕个头「棠殃,甘愿受罚。」
「你俩,罚禁闭吧。禁闭期间不得踏出史家殃门,罚到卿卿回来为止,卿卿的事你们便别插手了。」黑殃命令「珈君,你去藏史阁把竹简上灰尘都扫乾净了,然後去聿斓宫外罚跪三百天,搓衣板和算盘随你选。棠殃一样,往你父亲的锦素宫外跪去罢。」
「棠殃领罚。」依礼该让棠殃先答话,棠殃朗声道,起身便回自己院子。
「珈君领罚,谢黑殃大人。」珈君重重磕了个头,扫灰尘去了。
史家殃门里的三仙一妖,四般的身份,却是一般的心思。
如此,卿卿便当真是孤身一人,无所依靠了。
「嘛,二十年前种下的因,日之族燃起的熊熊复仇之火,卿卿要卷进去了麽?」黑殃放下笔,叹口气「因为是人类呢。」
我在辉王宫里乱逛乱闯,被侍卫拦下来问了也不知怎麽回答,乾脆直接开跑,当然是不一会便给抓住了。我当然也明白,既然霜澈和雪清是交换身份了,霜澈当然得骗我他叫雪清,不然顶着王的名字用侧王的侍卫规模,不是叫人快来暗杀他麽?所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麽,莫名的就发了火,跑了这麽一会火也就消的差不多了,给抓住後也没挣扎,就乖乖地被押去霜澈的议事堂了,毕竟侍卫养家糊口也不容易,还是别太为难人家。
但是也不能就这麽算了,当然得再闹会脾气才妥协,说不定他愧疚之下就让我可以不用同崔乐师学琴了,所以半路上组织了好一堆语言准备骂他。
「王爷,吾等抓着了这个可疑的家伙,她在宫里瞎晃……」侍卫朝快被奏摺山淹没的霜澈拱手禀报。
他从奏摺山中抬起头,似乎忍禁不住,一笑「行了行了,放开你们的卿国公主,都退下罢。」
我甩开被吓愣了的侍卫「卿国公主是啥?我是辉国人,又不是什麽卿国人,更不是公主。」
他又失笑「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死後我追封你国公主,卿是你卿卿的卿,是諡号。」
「你的嗜好是这个?有毛病罢?」是嗜好?我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他。
「你才有毛病,此諡号非彼嗜好。照理人死了就该追封,当时我想说你怎样也是为我服毒而死,算得上护驾有功,便封你个国公主,国公主与公主不同,虽说没有王室血缘,但因为身份够高能入王室家谱,是王室成员。諡号就取你卿卿的卿,怎知道命令都下去了你竟然活了过来,收回成命毕竟不好,只好照样封你国公主了,就是这样。」他解释,然後瞥我一眼「不气了?」
欸欸欸欸欸欸?不对不对不对!这样我佯怒骗逃课计画不就吹了?不行不行不行!
「别瞎扯,还气着呢!我说我都认识你忒久了还不知道你名字,这叫怎个事儿!」我骂。
「那我岂不也该生气?」霜澈眉一挑,盯我。
「啊?」
啥?
「我说,我可比你冤枉多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他说,然後手肘往桌面一靠,手支着头笑看我「还气麽?演技真够好的。」
哇勒勒勒,他早知道我消气了?
「嘿嘿…嘿嘿…」傻笑呗,不然怎办?
「不气的话便告诉我罢,」他一笑,执笔继续批奏摺「你的名字?」
「猜猜。」我凑到他旁边,笑。
「不说便罢。」他头也没抬。
「那便罢了吧。」我说,坐到一边逗他小水缸里养的彩鱼,不说就不说,我急死你。
约莫过了一刻钟吧?他依旧改他的奏摺。
又过了一刻钟。
一刻,
再一刻。
「你真不好奇我叫什麽名字?」我忍不住问。
「不好奇啊,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麽?知道是叫谁就好了罢,便叫你卿卿也是一样的,不是麽?」他低头认真「所以没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想知道,但是我很想讲啊!
好吧,你赢了。
「…殃。」我小声的说。
「嗯?」他抬头瞥我。
「我的名字…」我支支吾吾的说,我就是很想讲啦怎样「历史的史,祸国殃民的殃,史卿殃。」然後话一出口就後悔了,在一国之王面前讲自己祸国殃民,不是找死麽?虽说瞧霜澈一副古板贤人样不至於因为一个名字把我拖出去斩了,但身为一个王是一定对这些字眼敏感的。搓搓手腕上的人鱼血瓷环,要是苗头不对我立刻砸了手环饮人鱼血保命为上,就算顶着这十四岁小姑娘皮囊上万年直到成神也总比给人斩了灰飞烟灭的强,仙人可不像人类拥有灵魂,能无限投胎转世,要是在喝人鱼血之前死了,就真是死了,或者更正确也可怕的说法,消失了。
「祸国殃民?顶特别的。」但他似乎没介意,反而勾起笑「那便请多多指教了,卿殃姑娘。」
或许是他笑得太灿烂、太帅气了,把我晃得愣了,我那时竟没看到,他眼底的那抹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