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域”──别名,黄昏之都。
这里本应该是白天的光线,天色却呈现昏黄不明、蒙胧不清的情况,彷佛置身於远古时代的色彩,并没有过多的渲染,建筑风格放眼望去是形成聚落的土造建筑,不紊乱地由地域的高低渐渐往上驻紮。
白龙眯起眼眺望着最远方的高耸建筑,在迷漫的尘气中一座高塔若隐若现,他发现在各个隐密阴暗的角落中,都连接着一道石门。
最接近门口处的是一般摊贩市集,之後才是居住地,布满红土的地质在步行者们之间飘起些微沙尘,白龙不习惯地轻咳一声。
在吵杂喧闹的环境中,他冷静地环顾四周,了解居住在这里人的特性,观察他们生活方式,得出了一个结论──能者生存。
望见路边裸着上身,并带有伤痕的男孩,弱不经风地坐在水果摊贩边,乾巴巴地留着口水,年纪约五、六岁。
更远处还有一座高台,正贩卖着绑住手脚的少年少女们。
白龙心头一紧,但涌上心头更多的是害怕──但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有所畏惧。他很快地便闪过视线,正想自己能够为这些人做些什麽时,才想起他已经不一样了。
他可以用魔法。
白龙摊开手掌,紧接着从手心里头缓缓地浮出一颗透明的玻璃球,那是汤婆婆先前给他的魔法水晶。
他走到水果摊贩旁坐着的男孩面前,蹲下身,对他伸出手──
“魔法这种东西无关外力,重要的是心力。”
想起汤婆婆的话,他闭上眼,屏气凝神,贯注全身精神──啵!一颗鲜红的大苹果从半空中掉在红土上。
「…………」
原先空洞无神的男孩,惊愕地望着苹果,然後看向对方。白龙微微偏头,发丝落在脸边,双眼眯眯地笑着,最後,不语的离开那里。
男孩却直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不见踪迹。
事後,白龙重覆好几次的魔法,在他施展力量的同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如同点亮其余人的生命光明,他在那些人的眼中第一次看见希望,不断地对他透露着澎湃的感激之情。
白龙初次深刻感受到──原来,魔法可以带给人幸福。
这是他所想见的世界。
昏黄的古域像是永不见天日的黑暗、许久不受雨淋的乾旱,瞬间落下一道光明、下起一场恩惠的大雨………但,倘若这光明与大雨持续久了,未必成为希望。
这里的人们似乎不知道魔法的存在,对於他的力量充满钦佩,却也有人产生畏惧,直到这个所谓“神蹟之人”的事情传开之後,开始造成这座古域的轰动。一半人群追讨着他、也有另一半人在远方观望着,白龙才惊觉自己已被镇上的人们团团包围,各个要求他赐予“恩惠”。
有人面露欣喜、也有人表示恐惧、更有人同时奢求、贪欲着,各怀不同想法的人集结在白龙身边,期盼他拯救他们、愤恨他帮助他人、奢望他给予财富,白龙望着许多不同的面孔,顿时焦躁不安。
这里是古域,别名,黄昏之都,外头的人称之──废域。
「大哥哥、大哥哥!──这里,快点来这里!」正当他手足无措时,在人群的隙缝中白龙被一双手突围,瞬间解救了他的困境。
「………请问你是?」
男孩就这麽拉着他的手,带领他逃脱市集,他们努力地奔跑试图甩开从後头追赶而来的人群。
「先别管那麽多了!先跑再说!那里──看到没有,有一个坑洞,数到三,我们一起跳进去,预备!一、二──三!」
在凹陷处的前头有一扇石门,是先前白龙马上查觉到的异处,他无法理解在这里四处布满石门的用意,但他还是没有多想,与那个男孩一起打开了那扇门。
「………啊,他们进去里面了。」
「啊啊啊啊──为什麽偏偏是那个杰老大的地区。」
许多人不断地在石门外哀嚎。
「真是便宜了他们贫民窟,太可惜啦!」
「那家伙胆敢放走我要卖的奴隶们,老子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别傻了老板,那还得要他能平安的从里面走出来啊!」
围在外头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交换意见,原先有些人想等待“神蹟之人”出现,却迟迟不见踪影,聚集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直到傍晚待在石门外头的人只剩下少数穿着破衫的孩子们。
隐藏在古域石门内所连接的通道是由石阶所制而成的地下通道,白龙发现越是往底部走去,腐烂的辛臭味越为强烈,同时也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此处,名为石之窟──视为废域的贫瘠之最。
带领白龙进入门内的男孩松开手腕,意气凛然地向他介绍环境。白龙很快便注意到这里不同上层,这里是一个地下市集,没有光线只有灯火烛光维持住的视野,十分阴暗也令他窒息,这里似乎是古域的最底层。
发现自己来到不寻常的地区,白龙皱起眉头问道:「………这里是哪里?」
「唉呀,不要这麽谨慎嘛!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男孩骚着他凌乱的微卷短发,向他摊开手掌,指了指自己的手心,「你实在太厉害了,到底怎麽办到的?」
白龙上下打量着对方,意会到他就是第一位给予他苹果、躲在路边裸着上身,并带有伤痕的男孩。
「………………」
正当白龙想着如何脱离此处,远方另一座石门被高壮的男人打开,看来这座古域的石门是相互相接到这个地下市集的。
回想起广场上人们的生存方式,更不用说这里,是有多少被上头遗弃的住民。
白龙眉头皱的更深,不知该往何处逃去。
「杰大哥!」男孩闻声赶紧来到男人面前,如同抓到猎物期盼奖励的猎犬,不断地对他摇尾邀功。
「看看我给你带来多棒的钱财工具。」
被称为杰的男人仰头大笑,抚着男孩的头顶:「不愧是杰诺啊,就知道我们四兄弟里属你老么最优秀。」
听闻双方的对谈後,白龙才惊觉他们的意图,正打算往後退一步却撞上另一位青年。
「话可别这样说啊!杰大哥,杰诺那小子不就仗着自己最幼小才容易讨的糖吃吗?换成是我跟三弟绝对做不来的。」
「哼,让我看看这小子有什麽皮毛。」杰走上前,俯身提起白龙的下颚,仔细打量着他,身高差距的压迫感让他打了个冷颤。
「………你们到底是谁?快点放开我。」
他不曾见过这些人。
「没什麽,不过是想借你能力一用。」杰松开他的手腕,转身对刚才那位青年喊道,「喂,杰克!告诉那没用的杰布三弟可以回家收工了!夥伴们,今天我们钓到一条大鱼啦!」
「喔喔喔─────!!!」
语毕整座地下市集响起巨大的欢呼声,不知道从各处开始聚集而来的住民余音缭绕在白龙耳边,回音在地底下摆荡显得相当刺耳。
原先有些关起门户的人,都各个敞开大门狂欢,也有的在屋顶上舞蹈,彷佛从地狱中解脱似的兴高采烈,他从中听到类似夺得膻腥之物、如何计画反攻上层市集的宣言。
白龙咬着牙,畏惧地注视眼前的画面,脑内一片空白。
这些人群是比上头更为残暴、恶劣──以及,腐烂的住民。
这是他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世界。
尽管杰不断地催促白龙当众展现神蹟,他也只是不断地颤抖着身躯,努力的想再次使用魔法却失效。
「………我、我办不到………我帮不上任何忙,请你们让我离开吧。」
他无力再使用魔法──如果这份力量非得如此使用。
那麽,魔法也只不过是助长不幸的开端。
与先前使用魔法的感受截然不同,他才恍然明白原来魔法竟是两极的,既能产生幸福,却也可以带来不幸。
如果这是他所选择的,必定要承受结果。
是他考虑不周,也没想过存在着这种可能性……白龙缓缓闭上眼,试图保持冷静地吐了口气,无视周遭人的叫嚣,即使双唇发白不断地颤抖。
「呿,真是没用的家伙!老大我都好声好气的央求你了,现在给我耍大牌啊?」对方仰起下颚朝远方的石门一瞥,示意他的二弟,「把这家伙给我关进去好好惩罚,让他明白没有任何选择权,知道吗!」
「是,杰大哥。」
在白龙被带离群众之前,他与先前带他进入石之窟的男孩视线彼此交会,虽然短暂,他能查觉到对方所透露的轻视,那是冰冷,且生存於黑暗的容颜。
倘若初生之犊是无所畏惧的象徵,那麽,他现在已经成为那无知的牺牲。
他无法理解汤婆婆要他来这里当入门测验的用意,他甚至──没有信心再使用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