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从判断褚冥漾的血是否和其他人的血尝起来相同──他没有意愿请楼下的吸血鬼同袍帮忙监定──但至少和他所闻过的血味没有什麽太大的差异,腥甜中带着铁生锈的气息。但在那微量到可完全忽视的血和着他的唾液进入身体里时,强烈的燥热从身体各处窜出,往心脏集中。
几不可见地微微皱眉,他轻柔地吻上刚刚被咬伤而有点惊吓到的小妖师,有些分神地想着心脏的问题,思考着结束性爱後加点修补法术上去。
缠绵的一吻结束後,他咬上褚冥漾的锁骨,逐步向上移动到他最爱的颈肩,吻出一条细长琐碎的红痕,像一朵朵象徵爱情的娇小玫瑰,却又同时情色无比。
就在冰炎认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异常时,心脏突然强烈地一缩。因突如其来的不适而有点精神涣散的他模模糊糊地听到细碎的耳语。
『杀了他……』
『那个该死的黑暗种族……』
『不应该活着的人……』
『不配活着的人!』
视野渐渐被淡红色的色块覆盖,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加重。抓着褚冥漾的手收紧,彷佛再用力一点,怀里的人就会像陶瓷娃娃般碎成无数块。
对,杀掉,害死公主的人,杀了妖师为父母报仇……
仍然吮吻着圆润肩头的嘴不自觉加重力道,惹来对方无力的拍打和唉叫。
「学长,痛……」褚冥漾轻拍着他的头。
那一瞬间,冰炎的理智回笼,硬是把突然闯进来并试图控制他的精神力压了下去。
「褚,抱歉……」他颤抖着抱住爱人。
冰炎很清楚,刚才那染红的视野与难以压抑的焦躁是什麽。
天杀的!他居然对最爱的人释放真实的杀气,还差点失去自我地伤害对方。若不是还有一丝清醒,按照那个力道咬下去,褚冥漾的手臂恐怕已经和身体分离了。
即便清楚在这死不了人的校园里,断条手臂根本是鸡毛蒜皮般的小事,恐惧还是攫住了冰炎的心脏,使他呼吸急促。
如果今天换作是哪个路人因为手臂分家而被送进保健室,他连理都不会理。但是,就因为受伤的是褚冥漾,而加害者是飒弥亚‧伊沐洛‧巴瑟兰,自责如汹涌浪涛般袭来,将他卷入懊悔的漩涡中。
若他真的撕裂褚冥漾身上的任何一部份,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感受到冰炎的紧绷和抑郁,褚冥漾眨眨迷蒙的双眼。抗拒着身体畏惧杀意的本能,小妖师颤抖着回抱住冰炎,将自身的温暖分给半精灵,希望能抚平对方刚才那差点把自己撕裂成碎片的躁动情绪。
见冰炎没有要回神的迹象,褚冥漾忍着肩上刺痛的伤口,轻轻地吻上半精灵人神共愤的美丽脸庞。从额头开始,眼角、耳朵、脸颊、鼻子、下巴,两片柔软的唇瓣最後停在微凉的薄唇上。试探性地伸出舌尖,他轻轻描绘着冰炎的唇形。
呻吟了一声,冰炎回应褚冥漾的浅嚐,然後加深。环着腰的双手也没闲着,重新在赤裸的身躯上点燃使人情迷意乱的火焰。
虽然继续着情事,冰炎却早已没了兴致。但碍於不想被恋人发现异常,加上他也舍不得褚冥漾受「箭在弦上不得发」的折磨。
比平常还要快速地,冰炎在两人都去了一次後,对褚冥漾下了极轻微的昏睡术法,让对方在高潮结束後昏睡过去。
例行性地在欢爱後帮褚冥漾清洗身体,冰炎的思绪很杂乱。即使是熟睡着也能勾引他的身体静静地任他摆布,今天的他却毫无「性」致,没有心情在对方不省人事时恶作剧一番。
在小学弟光滑的背部抹上沐浴乳,他突然觉得抱在怀里的少年──就算大学生已不在少年的范围内,对方清纯的长相就是有隐瞒实际年龄的本事──是件易碎物品,好似他只要轻轻一碰,较普通男性纤细的骨架就会碎裂、散落。
就像他们一起守护着的两人幸福一样,因为他的缘故……不,因为千年前的纠葛而粉碎。
高三那年为了将被强制分离出来的灵魂放回身体里,他在同伴的护送下回到焰之谷。不仅是灵魂归位,狼族的医者们还帮他做了身体的检查,心脏的问题就是那时发现的。他们曾试图用各种辅助术法盖过原本的封咒,无奈千年前的焰谷第一公主恨意过於强烈,无法拔除的执念缠着他的心脏,已然成为他身体的一部份。
老实说,他还真有点怀疑这之中是否含有故意不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毕竟母亲那方的族人对妖师所表现出来的排斥比冰牙精灵还要明显许多。
虽然只要他远离妖师,问题虽称不上可迎刃而解,但至少封咒不会继续削弱,也就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但是,他的血液中并非只有狼族因子,精灵也占了一半──而精灵与妖师的命运注定纠缠在一起。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然,这已经是历史轨迹的必然。
再怎麽绕开与逃避,最後总会在某个因缘际会下相遇。遇上也爱上了,他不会逃避──这从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一定会试着找出能够克服困境的办法。
「褚,对不起、对不起……」抱着睡着的褚冥漾,冰炎在情人耳边不断呢喃着道歉的语句。一次又一次,即便对方现在根本不可能听见。
心脏再次痛了起来,却不是因为天生的残缺与封咒的消蚀。
破碎的幸福如玻璃碎片扎在心上,染红了他们期望着的平静未来,遮蔽了原本可见的道路。
一滴清泪从冰炎闭着的眼睛滑出,隐没在褚冥漾的黑发中。再次睁眼,那双赤色的眼眸不再迷惘与挣扎,只有坚定的决心。
是时候,该做出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