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过着无忧无愁的寒假,但却没有想像中的顺利。
报名了学校社区大学寒假开设的烘焙课程,打算藉此精专一些手艺,也好舒缓上学期末那灾难带给自己的伤痛。
但世界上总是存在着永恒的莫非定律,越是不想遇见谁人,就越是冤家路窄。棋娜到学校去进修厨艺,那赖杰良到学校去办系学会的活动,还不是几乎天天相遇;只是往日的热情和灿笑的打着招呼,现在变成了一脸冰冷的素不相识,甚至像是棋娜欠了他几百万的债没还一样。
噢、然後,人在倒楣的时候绝对会雪上加霜;在烘焙课程的第三天,棋娜终於能说服自己几乎会天天遇到那个混帐、能心平气和的提着作品经过杰良他们开会的教室的时候,她看到杰良抱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
啊,是青森同学吗?那个听说从高中时代就跟阿杰要好,日籍混血的女孩,长相超可爱的,原来他们交往了啊,看了真忌妒。但,忌妒甚麽呢?一个被讨厌的人有甚麽好忌妒羡慕的?被说了是风中残破的下流,虽然只是剧本台词,却好像真的是应得一样……
隐隐作痛的心还是咒骂着祝阿杰早日遭到报应,但青森是无辜的不是吗?虽然好像有耳闻他们两个交往前後的花边八卦,但却百般辛辣也不关自己事情呀。喜欢的作家曾说过,基本上,爱情不谈愧疚,反正他们又还没结婚,他们的事情轮不到被剩下来的人来插手的吧。
青森,要幸福喔,这句话是对你说的;打死我不要跟那个王八蛋说话。
棋娜在远方、在心里默默地这样说了;提着一大袋蛋糕踉跄的走往校门口,就让想流却流不下的眼泪葬在卷成一团死寂的心痛中吧。
回到家把东西一放,棋娜像发了疯似的想要出门散心,就是去哪走走都好,不想要一个人在租屋的地方感觉像被遗弃一般;於是她拨了电话给米拉。
「喂?怎样?」米拉接起了电话。
「亲爱的,晚上有没有空?去哪都好陪我去晃晃!」
「呃~可是我跟威廉约了耶!」
「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当电灯泡了,不然你问一下威廉?」本是习以为常的事不是吗?
「嗯……偶尔让我们两个甜蜜一下嘛~」遇到姊妹这样撒娇式的拒绝……是的,不能说什麽,谈恋爱的人最大。
越想越烦躁之下,不管了。
棋娜拎起包包又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她决定到戏剧社的公演剧场去,那里每天都开着不会锁;反正是剧场,要哭要大吼大叫不会吵到人,要在角落里蹲着沉思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走进了自动玻璃门,略过了不闻不问的管理员伯伯,反正也是常客了。推开厚重的剧场大门门板,棋娜独自缓缓地走向舞台前第一排的座位、缓缓地坐下。主舞台的灯光依然亮着微弱的黄光,指导老师说过那是这里的传统,为了让想来排练的人随时有回家的感觉,永远会留一盏小灯。
望着空荡荡的舞台,她掉入了回忆深不见底的漩涡。
回......家?是啊,这里曾经是个那麽温暖的家啊。或许现在也还是,不过就只是少了一个烂人赖杰良而已,到底为何自己要那麽害怕着又再失去一切、再被不留情地逐出家门?但她就是害怕。
而这样的害怕,没有为什麽;不、应该是说,棋娜总是对自己说谎娜没有原因,她死命地想要将高二那年留下的、血肉模糊似的记忆伤痕,让一天天的时间冲刷成一片空白、深深葬在已死的心灰里面。
但显然,就像谁说好要把这件事事先镌刻在将来的墓碑上一样,根本想忘也没有办法忘掉。
棋娜尝试着在脑中搜寻着那些记忆中人们的身影,却是越发一片空白;无数个思绪及回忆的片段在大脑回路里蠢动乱窜,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了泪、停不下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们在哪里......」缓缓地她吐出了一句话,自言自语。
但她多希望那些人听的到。
棋娜的眼神瞄到了大舞台右侧的钢琴,黑色的镜面烤漆跟黄光灯好似照应着一种魔幻的吸引力,将她带着、一步一步走往舞台,拉开钢琴椅坐下、打开琴盖及琴布,她开始奏着、在她记忆的断垣残壁中,还没有毁坏的那一首曲子。
旋律幽幽地,时轻、时重,黑键白键渲染着复杂却说不出口的情绪、用音符低吼着。而棋娜把自己泡在琴声中,她没有注意到,有另一个人悄悄地推开了门板走进来,站在灯光照不到的中段座位区看着她。
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夏娜吧,张煜心想;两人也真有默契,说好要搭档连约都没约就同时出现来自主练习了吗?不过怎麽没在练在弹钢琴?算了,弹的也不错,听一下好了。
张煜默不作声地在原地的黑暗里扮演着聆听者,说也才过了三五分钟,怎麽像是听了一整场演奏会呢。
然後,曲子结束了。
「你们到底在哪里......」终於撑不住情绪的溃堤,用最後一丝理智盖上琴盖後,棋娜整个人趴在钢琴上泣不成声。而她还是没有发现张煜也在那里。
她怎麽了?张煜被棋娜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愣住了。但什麽事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是不是先别说话比较好?反正不会跟自己有关的对吧。
良久;舞台上的棋娜依然埋头泣着,虽只有昏暗的黄光灯此时却像是刻意营造出的舞台聚光效果,显得多麽凄凉。
张煜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出些甚麽声音,起码身为朋友。
他起了身,悄悄地。
「你......还好吗?」
棋娜默默地侧过脸;第一眼,只看到一小叠卫生纸、跟一只男生的手;然後她抬起了头。
「大煜?」她是显得有些惊讶,「对不起......」然後她接过了卫生纸,又默默地把头埋回去,好似觉得对於吓到张煜的事情有些抱歉。
「对不起干嘛?我是来练习的,新手嘛。你还好吗?」
「我......」着实让夏娜犹豫了一下,这样的一段过去,要让大煜知道吗?应该说......有必要吗?「没事啦,不严重;就是想起了高中时候一些可怕的回忆都会这样子。」她说出口了。
一样也是玩得很开心地社团,也是一群很好的朋友,当时的棋娜跟现在一样大喇喇的,所以有着一群兄弟般的男生好友;误会发生地无情,最後爱情与友情还有社团事务全部扯在一团之後、像团雪球越滚越大,最後撞上山壁,天崩地裂。喜欢的人消失了、兄弟们消失了、其他社员朋友消失了、最後连着更其他社团里的姊妹们也消失了。最後的最後,逼自己忘记伤痛之下,棋娜总是想不起来高二、高三那两年有着什麽样的回忆;然後在痛觉又连上时,疯狂地找寻有关於他们的记忆。
於是棋娜一口气把这些都告诉了张煜。
「嗯......我能感受的到,那一定很难过吧。」真的,这还是第一次在棋娜这个乐天少女身上感受到这麽沉重的哀痛,张煜也只能这麽回应了。
「没事啦,让我爆炸一下就好,你练你的,我可以的!」棋娜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装作坚强,这不关大煜的事。
「不了吧,看你这样我也是不忍心一个人练下去。」然後张煜浅浅的微笑了一下,「都过去了啦!走吧,你跟我去买学校旁边盐酥鸡,你住哪我载你好了。」
「可以吗?」棋娜语气还微微地颤抖着,「我今天要去住我朋友家,刚好就在那家摊子附近,就一起去买吧!」她觉得好像暂时不那麽孤独了,接受了邀请。
「刚刚你弹的那首曲子叫甚麽?」在停红灯时张煜问了棋娜,多跟伤心的人说说话总是好的,或许吧。
「1945那年啊!很有名的国片主题曲不是吗!」
「难怪那麽耳熟,弹得不错啊!」绿灯了,驰骋而行。
「怎麽炸那麽久......」小吃摊位的人依然不少,寒假了还是生意兴隆。张煜只觉得肚子饿啊。
「你知道吗,1945是那时候我最常弹的一首曲子喔。」棋娜淡淡的说着,感觉像是没那麽难过了。
「好了别想了,吃啦!」刚好老板娘把两人点的餐点装袋交给张煜。
「大煜,谢谢!」棋娜笑了,接过热腾腾的食物,好像是自己的心终於有了一点点温度一样,管它就是份友情,无所谓。「甄选一起加油吧!掰罗!」然後转身走往米拉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