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560年,鹈鹕号船长弗雷德利克.巴萨在伦敦社交界掀起了一股旋风,他以一种粗旷不羁、浑然天成的风格受到不少人的吹捧,同时也引发了争议及批评的声浪,喜欢的人说他的野性匪气有别於上流社会的虚伪,厌恶他的人认为他粗野无礼、出身低贱,终究上不了台面。
喜欢弗雷德和厌恶弗雷德的人也大体分成两个族类,平民和少数致力於海外商业发展的贵族都看好弗雷德,尤其一些背景穷困的平民更视弗雷德为榜样,可大多数的贵族都把弗雷德当成偶然撞了大运的下等人,当成谈资话题可以,但也就是如此了,一介船长,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
幸运的是虽然少数支援弗雷德的贵族都是新教徒,但因为讨厌弗雷德的贵族里也有不少自持身份的新教徒贵族,因此弗雷德并没有陷入新旧教派的角力当中。
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宫廷和贵族的宴会上周旋,另一半的时间则频繁造访伦敦船厂和各大酒馆。
顺道一提,弗雷德与海顿爵士也达成了协议,原本爵士以免费赠送鹈鹕号为条件,要求在弗雷德的『航海事业』里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弗雷德很轻易地拒绝了爵士,并提出女王以王权签发私掠许可证,并额外资助弗雷德五千英镑,也不过占股百分之三十三,一艘仅价值八千英镑,还要花二千多英镑来修理的鹈鹕号想占到百分之二十无异於天方夜谭。
海顿爵士私底下有没有腹谤抢先一步的女王不得而知,但这老狐狸面不改色,立刻笑眯眯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方案』,鹈鹕号他免费送,他只要占百分之十股份就好了,作为一路支援他的老资助人,年轻人你不会过河拆墙吧?
弗雷德几乎被这老家夥的精明无耻给气笑了,海顿爵士的之前投资虽占有利润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四十,但他投资的是『交易』,不管是近海或是远洋,不管是走私还是合法的,总归相对安全,而私掠可不同,那是铁血的拼搏,风险比交易大得多,女王身为一国之君,有权力签发私掠许可证,她占上百分之二十五、三十三都没问题,这老家夥搭着女王的顺风船就想用为数不多的英镑参上一脚,弗雷德可没那麽含糊。
他一口坚决的拒绝了海顿爵士占有『事业』的股份,『交易』倒是好谈,占个百分之五十也可以,鹈鹕号他愿意用现金买下,老狐狸皮笑眼不笑的说,你在海上天高皇帝远,想必『事业』做得不亦乐乎,哪还会想到『交易』,年轻人不要三心二意,找到了天赋就好好发展。
一番讨价还价後,弗雷德终究因海顿爵士的知遇之恩退让了一步,让爵士在『事业』占有不被稀释的百分之五,『交易』部分则完全撤股,而且爵士必须无偿转让鹈鹕号,并支付鹈鹕号的修理费用。
「父亲,我不懂你为什麽坚持要插上百分之五,这投资风险太高了,获利也不确定,他若死在海上,那几千英镑可就打水漂,不如转资助别的船长,占股百分之六、七十都不在话下。」海顿爵士的儿子汤马士事後不解的问。
「儿子,我在弗雷德身上投资了六千英镑和一艘船,你知道这次他带给我多少回报吗?」海顿爵士慎重的将契约锁进暗柜里的保险箱内。
「欠款加利润一共一万五千英镑,我有看到,但那又如何,西班牙或葡萄牙一趟东方远航,回来都是上数十倍、上百倍的利润。」汤马士就想参与到那些大交易里头。
老海顿笑着说:「我不否认西班牙、葡萄牙一趟东方航行可以得到百倍暴利,但第一,那是国家船,不是一般的民间船长,更重要的是第二点,你身为英格兰人,能给他们注资吗?他们稀罕你的注资吗?」
「一直注意那些放不进你口袋的钱币是浪费精神,你应该注意的是,我“只”投资了六千英镑和一艘船,就得到了二倍半的利润,这笔利润不是在北海绕上三年五年得来的,而是在大西洋的另一端赚来的,儿子,我们海顿家是不列颠岛的传统贵族,对船、对海一窍不通,除了英镑,我没给弗雷德任何帮助,更何况在西葡围伺的大海上,英国毫无势力,你告诉我,有多少英格兰船长能成功航行到新大陆後安全返航,又有多少英格兰船长能在跨洋交易中赚到利润,以及,有多少英格兰船长在艰困险恶的航行环境中,还有多余胆量和野心去袭击西班牙财宝队并成功的?」
老海顿每一句话都引起汤马士的深思,到最後这名已届中年的贵族子弟完全无话可说,去新大陆的英格兰船长已经不多了,平安回来的很少,筛掉没赚钱的後,可能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但再加上敢在西班牙的虎口上拔牙还没被咬死的,全英国也只有弗雷德利克。
「这是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但可贵的是现在正是投资代价最小的时候,作为他的老资助人,他还会给我留几分情面,等日後他运回更多财富时,什麽情面也不好讲了,就算花大钱资助也得排在别的贵族後面,更有可能的是他已经不缺钱了。」那是只年轻的雄鹰,羽翼已逐渐丰满。
「如果他死在海上,什麽也没抢到呢?」汤马士反问。
「那海顿家又有什麽损失呢,这次的利润已经摆进口袋里,计算下来无非是一千多英镑的船修理费罢了,用一千英镑在女王也看好的『事业』里占上百分之五乾股,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投资吗?」老海顿呵呵笑得一脸褶成了菊花,汤马士也不得不佩服,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多年以後,当全伦敦的贵族捧着英镑想注资弗雷德却不得门而入时,已继承父辈爵位的汤马士.海顿毫无疑问是女王之外众人钦羡嫉妒的对象,再过二个世纪,伦敦的贵族圈起起落落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面孔时,海顿家族却凭着从弗雷德的『事业分红』所累积的财富成为工业革命第一批受益的贵族企业家,家族繁荣长达了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