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船长日安。」拜波尔很自然的把“具有高贵气质”的莫尔也当成了一船之长,以轻松随性的语气向两人示意,不得不说这样亲和的姿态很容易得人好感。
「男爵阁下日安,这位是英格兰的巴萨船长,我是他的仆人莫尔。」莫尔面带微笑的回以标准的仪礼,并解释他和弗雷德是主从关系,相对莫尔的严谨,弗雷德只是面无表情的略微点头,此举虽然不符社交惯例,但海上有很多大老粗船长都是这般身段僵硬、不善言辞,尤其面对贵族时,手足无措很正常,因此倒也没人挑毛病。
「巴萨船长,久仰,你的仆人可真不像仆人。」拜波尔意有所指的笑道。「巴萨船长的资助人必定是相当有声望的贵族。」
航海时代开启以来,犹豫先驱的葡萄牙王室及西班牙王室在海外获得令人钦羡的巨大财富,各国贵族也争先投入航海冒险,招募水手、资助船长、组织船队,监於航海投资风险极高,除了慎选船长外,资助的贵族通常也会至少指派一名心腹上船,因此很多船上都会有一名格格不入的『副官』或『审计官』,他们就是代表资助人的利益监督船队,莫尔的形象相当符合这个身份。
「男爵阁下说笑了。」弗雷德木着脸乾巴巴的回道,并没有顺着拜波尔的话揭明他的资助人是谁。
此时一名随从在拜波尔耳边低声传递了一些讯息,拜波尔保持微笑的听取後,回过头很自然的继续话题:「听说巴萨船长此番来伯南布哥带来了大量的贵重补给品,因而获颁永久荣誉市民的头衔,巴萨船长相当用心啊,千里迢迢赠送给伯南布哥总督府,可见杜阿尔特总督声望卓着、治市有成,不知拜波尔是否也有荣幸得巴萨船长如此看重?」
弗雷德当着无数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直接冷哼一声,道:「如果西班牙的港口不对非本国人收取高额停泊费、码头作业费、清洁费、导引入港费、天候费、印花税及交易关税70%的话,我可以考虑。」
众人齐声倒抽了一口凉气,酒馆霎时一片鸦雀无声。
这个北海来的英国佬是被大西洋的暴风给吹傻了吧!?就算是事实也不要大剌剌说出来啊!
「巴萨船长说错了。」拜波尔微笑不变,眼眉间却多了一抹浓厚的鄙夷。「若非跨洋交易能带来丰厚的利益,你们又何必大老远来这里,不如回波罗的海倒卖野兽毛皮就是了,行走在西班牙的领海领地,自应遵守我王陛下的规矩,支付费用是应当的,不付就是窃取!我大西班牙王国的海军对那些宵小之辈绝不宽容!」
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在场所有非西班牙籍的船长脸色都不好看,但敢怒不敢言,人家有实力有本事才敢划下这麽高的道,谁不服气谁去迎接征服者的刀枪剑炮!
众人没那个胆,只得把目光把希望投注在傻缺英国佬身上,再说两句吧,巧辩一下把费用降一点也不错。
没想到傻缺英国佬只是点点头,说声:「知道了。」就结束了,没有辩论、没有争执、没有挑战,就这样低头了妥协了退缩了。
唉。
酒馆气氛陡然变得沈闷而低迷,还充斥着一股看不见的卑屈,拜波尔嘴角的微笑更加锐利,显得有几分自得意满,他没有注意到弗雷德仅存的一只碧眼中闪烁的是炙亮的复仇之火,以及对西班牙王国的不屑,他也没有注意到莫尔那副如贵族般拘谨有礼的表情从未因拜波尔的下马威而动摇。
他们始终挺直腰杆。
莫尔是因袭仪礼、惯於内敛,而弗雷德张狂的极致是在他拔出刀锋时。
拜波尔毫无所觉的掠过他们前往下一桌。
「船长!」大卫急匆匆地从外跑进来,表情看起来出事了。
「出去说。」弗雷德不动声色的说道。
出了酒馆到一僻静角落,大卫立刻低声报道:「骡马财宝队的事曝光了,他们在丛林里挖出了我们埋葬的船员屍体,但暂时没办法确认身份,西班牙圣地牙哥总督府已经发出追缉通告,要求所有西班牙港口清查可疑船只,尤其非本国籍船一艘都不可以放过!」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个消息,女王陛下染上了重病,命在旦夕,旧教徒趁机在国内发动示威,直指这是女王不敬罗马教宗所致,伦敦情势诡谲,恐怕会有政变…」
莫尔皱起眉头,两个消息都非常不好,他们原本计划要突破西班牙对西方航路的封锁,趁势南下,但伯南布哥以南都是西班牙港口,里约热内卢更是西班牙大港,如果需要补给停泊,船舱内那麽多银锭金币绝对藏不住…
还有女王陛下…女王陛下怎麽会突然重病,难道……莫尔想起加冕前一日女王跟他说起玛丽女王的死因…病死?毒死?
不!伊莉莎白如此聪慧,怎会犯和玛丽女王同样的错误!?
「大卫,通知全体船员,立即完成最後补给,明日清晨太阳升起时离港。」弗雷德决断下得很明快,几乎毫无犹豫,西班牙虽不至於明目张胆的盘查葡萄牙港口,但若拜波尔的五艘武装军舰守在外海做些“安全巡逻”,杜阿尔特也拿他没办法,再待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往哪?」莫尔反应很快的问。
弗雷德拍拍他的背,好似在说你不用担心。
「转向东北,回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