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飒飒,才初立冬天气就如此的冷,君祈妍身旁的月棠不发一语的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她俩一前一後分别走入佛堂,那里有一身穿素白的男子跪在地上,低着头虔诚的焚香。
「都过了两个时辰,再跪下去父亲的旧疾又该犯了。」君祈妍接过月棠递过来的手炉放在陆晴今的手心上,只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随着母皇的逝世,父亲的容颜也消瘦许多,竟是看着有些苍老了。
「再让我待一会,算是为陛下你赎罪。」陆晴今闭上了眼睛,彷佛身边再无一人将手炉放了下来继续合掌诵经。
君祈妍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与月棠静静的退出佛堂。
「天冷,让人在地上加衬垫。」
「是。」
「月棠,你说我父亲恨我吗?」君祈妍将手伸了出来,迎接冬天的第一场雪,也许她知道答案,而月棠的回答也不重要,她静静的将手心上的雪捏住,雪被融化成了水在她指缝流出,她摊开了手,手心的温度很快的冰凉。
「月棠不知。」月棠低下头,掩住了她一脸狰狞丑陋的疤痕,这个从小就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她清楚原来的月棠长的有多麽好看。
「现在你的夫郎还会怕你吗?」君祈妍似乎想起了什麽莞尔一笑,只见月棠摇了摇头未作回答。
「罢了,多调教调教就是,新王府的宁世子可不是如此肤浅之人。」她负手前行,脸上还带着调侃的笑容,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皇后,徐映真。
犹记得她被关进地牢时初听见徐映真平安无事的消息还松了一口气,未过三天便传来他与君净妍纠缠不清,两人在自己的府上暧昧,君净妍还天天去她府上安慰着徐映真,这可真是讽刺哪,新婚洞房时那一句映真从小就爱慕二殿下的话言犹在耳,可如今一听怎麽变调了呢?
莫怪君净妍一直为自己的夫郎说好话,原来早就好上了,只可笑自己未及时发现。
「陛下,皇后已等了您一个时辰了。」身边的月棠出声提醒,君祈妍的外袍上已沾了些雪,她伸手拨了乾净,轻轻的应了声,她才跨步走向中宫。
皇后的寝宫布置的典雅大方,圆桌上还散落了一堆卷轴,徐映真一知是她便前来迎接,小心的将她的外袍给取下,手里接过侍男递给的热汤,温言道:「陛下,喝了暖暖胃。」说着便将汤匙舀了一口热汤递过去。
君祈妍无视於徐映真期盼的神情便自迳走向软椅上坐着,他只好尴尬的收回汤匙将碗递回了侍男。
君祈妍侧眼瞥向那侍男开口道:「叫什麽名字?」
那侍男一愣,低下头回答:「奴才竹起。」
「好名字,明天就调来服侍朕。」君祈妍低低的笑了,徐映真的脸也愈发委屈,「陛下……」
「好了,皇后这也无趣的很,朕觉得无聊先走了。」徐映真咬着唇,手拉着君祈妍不让她走,她转头正视着他,随後挑眉的望着那只拉住她的手。
「陛下还在为一年前的事生气吗?」徐映真猛然抱住了她,在她怀里闷声道,随後抬起头楚楚可怜的仰望着君祈妍,那抹委屈在他的绝色姿容上更添风情,他虽长的高大却不粗壮,她回搂住他纤细有力的腰肢,在他耳边轻挑道:「皇后这是想要了?」
「你总是这样,不正面回应我,我说了数百遍与七殿下并无苟且,可偏偏陛下却不相信,不相信映真对殿下满腔的真心。」他的泪水一颗颗滑落,这让君祈妍好好的欣赏美人落泪的戏码,也可以如此好看。
「收起你那粗糙的演技,别再让我说一次。」君祈妍温柔的抚了抚他的脸,将他掉落的泪水一一擦乾,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徐映真怔了怔,见她真的拂袖而去而懊恼不已,又再次留不住她。
君祈妍并不觉得大快人心,只觉悲哀。她的父亲不能享受她得到胜利的果实而跪在佛堂为她赎罪,她对本应相敬相守的皇后失去了信任,她想要沈容溪的笑容也是种奢求,她以前最喜欢的七妹此刻却被她关在地牢。
感觉到孤独席卷全身,冷的她的心颤抖。她渴求一点自由的空气,她也渴求温暖,於是她独自一人悄悄离开辉煌的宫殿,骑着马来到洛城最繁华的首都,夜晚弥漫纸醉金迷的气息,她下了马,不知不觉停留在听玉阁的门口,直到里头画着浓妆的龟奴将她迎进门。
「客官看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吗?」
君祈妍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冷声道:「给我上好的位置。」龟奴接过银子马上笑脸盈盈的欢快道:「这位客官真是大方,马上为您带到二楼雅厢,那里视野可好且不受打扰,客官可有雅兴听琴?」
「你们这有谁琴弹的好?」君祈妍终於来了兴致,她又拿了一锭银子放在手中。
「新来的玉吟公子不到两个月,已是咱听玉阁的花魁,他弹的琴可是举世无双。」龟奴暗喜,贵客临门,一双眼睛笑咪咪的接过她抛过来的银子。
「是吗?」君祈妍浅浅一笑摇着头,语毕便不再与他周旋上了楼,这雅厢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见到大厅的一举一动,同时很隐密的不会轻易让人察觉,龟奴的眼睛可利的很,懂得一句话便了解客官的需求。
君祈妍拉开厢房的红帘,直径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见有一面容清秀的男子抱着古琴前来,他姿态淡雅,那容颜并不出色,只觉眉眼温顺,他小心翼翼的将古琴放在桌上,接着朝她微微屈膝欠身,她颔首示意,玉吟便坐了下来伸手抚琴。
那琴上的修长的手指苍白纤细、节骨分明,像极了一个人,这一刻她有些恍惚,就连曲子终了她才会意。
「这首歌叫什麽?」她淡淡的开口。
「梅花调。」玉吟站起了身,双手摆放在两侧,不卑不亢的回应。
「那你叫什麽名字?」
「玉吟。」
「真正的名字。」
只见玉吟一愣,随後苦笑道:「身在青楼哪有什麽真正名字。」
「在弹奏一首吧,我觉得好听。」君祈妍朝他温柔浅笑,就像第一次见着沈容溪弹琴时的那抹笑靥。
玉吟看到这个女子的笑容,只觉得心跳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