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容溪第二次走入阴暗的地牢,门外的锁链解了开来,地牢里的人儿蹲坐在地上,将整张脸埋进双腿之间,她听见了沉重的步伐声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原来明媚动人的眼睛此刻却是无神的望着来人。
君净妍慢慢地站了起来,她见沈容溪本来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无血色,她站在原地却迈不开步伐朝他走近,她一身灰色的囚牢服装,披头散发的模样本就不想被他看见,她只得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七殿下。」沈容溪依然是君净妍熟悉的那个沈容溪,他一身温润如玉的美好,他唤她七殿下时依然如从前好听,他轻轻的抱住了君净妍,小心翼翼的如同抱住易碎的珍宝,她此刻就这麽埋进这般温暖的怀抱,任眼泪大肆宣泄,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在他胸前似乎要灼伤了他,他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不如以往柔顺,七殿下如此爱美,怕是待在这久了也会消磨掉她对生活的热忱。
「七殿下,昭惠帝已在一年前病逝了。」沈容溪的声音无任何起伏,平板直叙的说出口,以往在他眼中活的恣意张扬的净妍,那个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会笑得勇敢的净妍……她身上虽无一处伤口,可心却早已被伤的千疮百孔。
君净妍失神的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我那母皇身子向来健壮,再过一会儿,她就会将我放出来的,她看起来虽然威严,可却是极其疼爱我的,我的母皇……我的母皇她……」终於再也说不下去的哽咽了,她紧抓着沈容溪的手臂,闭上的眼睛却涌出更多泪水。
「现在已经是太元一年了。」她紧抓的手无力的放下。
「不会的!我二姊姊不会让我死的,我是小七啊!」君净妍不敢置信的声调拔高,她用力的推开了沈容溪,她的眸子带点癫狂,此刻的模样比市井的街妇还要不如,早已不复当初尊贵模样。
「我穿过来不是为了要在这鬼地方待下半辈子啊!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了!我还成为太女了!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君净妍蹲下来将脸埋进自己的手心中哭喊着,她原本不过就是现代的十七岁高中生罢了,因为一场车祸醒来就穿越到古代,她一开始也有害怕、慌张过,是那只手指引着她,让她相信她的二姊姊会保护着她。
「沈容溪,我想见二姐姐,我想见她!我想问问她到底怎麽一回事!」君净妍哀求着拉了拉他的袖子。
「只要我见了二姊姊,我跟她说了,她一定会相信我的清白将我救出去的。」
「七殿下何必自欺欺人?」沈容溪苦笑道,他跪了下来重新抱了抱她。
「沈容溪,我不想死啊。」她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沾到了他的衣裳上,可他却将她更用力地抱在怀里,她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沈容溪心疼的亲了亲她的眼,那个曾经如星子般闪烁的眼。
「我会帮你的,我会帮助七殿下的。」两人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半个时辰就这麽过了,君净妍眼睁睁的看着沈容溪被带离地牢,不一会儿,又听见了脚步声缓缓地踱步而来。
看见了来人,君净妍愣愣的站了起身。
只见君祈妍笑意盈盈的提着篮子朝她走近,「一年没见了,小七长高了。」
君净妍神情复杂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似乎又长的更高了,凰国女子一向比男子还要高挑,君祈妍与沈容溪并立着的时候,俩人身高都快超过一百八了,显得她个子矮了。
「二姐姐?」君净妍原本灵活的眼睛变得混浊,原本白皙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原本心比天高的志气却已萎靡不振,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而那个罪魁祸首此时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她拿出篮子里得水梨递给了她。
「西凉进献的水梨小七不是最爱吃了吗?二姐姐全部都留下来给小七呢。」此刻得君净妍只感到愤怒,她伸手挥开了在她面前的水梨,匡当一声,水梨掉落在地上,君祈妍遗憾得看了她一眼。
「原来小七的口味已经变了。」随後又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已变得嘲讽。
「为什麽二姐姐要这样对我!二姐姐入狱时是小七尽心尽力的救你啊!」君净妍想伸手拉住了她,却被她轻巧的避开了。
她无视於君净妍的愤怒,像猫戏老鼠般露出狡黠的微笑。「我想谋害母皇被冤入狱是真的,被小七救出来也是真的,而小七你为了早日继承皇位通敌叛国也是真的。」
「胡说!」君净妍气得满目通红,泪水也随着怒气而掉落。「这皇位将来也是我的,我为何要通敌叛国!这信不是我写的!字迹再怎麽像也不是我!」
「那又有谁可以证明呢?」君祈妍的声音冷了下来,随後她似笑非笑的掐住君净妍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她无法呼吸,她睁大双眼惊恐的望着眼前面容冷酷的女人,像是从来没看清过那般努力看着,她伸出手胡乱拍打她的手臂,脸孔也愈发扭曲。
那手突然松开了,君净妍身子瘫软在地上,她用力咳嗽着,劫後余生的摸了摸自己脆弱的颈项,她真的怕死!
「只有我跟母皇知道那信是假的。」
「可惜母皇终究是逃不过一死,小时候总觉得高高在上难以超越的人,老了以後居然变得如此脆弱。」君祈妍的神情略带点哀伤。
「你……你居然杀了母皇?」君净妍靠在墙上喘息着,她颤抖的手指指着她,她觉得君祈妍疯了,居然可以手刃亲人!
「怎麽会呢?母皇是病死的。」君祈妍蹲了下来,纤细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她的脸,却被她瞥首吐了一口痰,她非但不生气,还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擦拭着君净妍脸上的脏污。
「小时候总羡慕着七妹的身分,却也因为出现了那般危险的竞争对手而暗自烦忧,落水前的七妹,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亚於我的,茗皇后这般男子教导出来的七殿下,又怎麽会是个软弱天真之人?」
真相要被戳穿了吗?在她面前一直待她温柔可亲的二姐姐早看穿了她是谁了吗?「我不懂你说什麽。」君净妍皱着眉头试图冷静下来。
「可是没关系啊,那样天真可爱的七妹我喜欢啊,如果可以,我想保她一世平安。」那用帕子擦拭的手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居然敢奢望那位置,居然敢跟我提什麽人人平等,呵。」君祈妍冷冷一笑,她的脸朝君净妍靠得很近,「我会让你一直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此刻这世界上再无叫做君净妍的皇女。」
君净妍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无言的望着君祈妍,脑海中出现一幕幕二姐姐对她好的模样,温柔的、苦口婆心的、无奈的、欢喜的、或者是认真写字的模样与她现在的阴冷面孔重叠一起。
她此时此刻很想躲入二姐姐的怀里大哭一场,像刚穿越来的第一天那样,毫无顾忌的放肆哭着,只可惜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在乎她了。
「那如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般明亮的小七,现在却像流星一样殒落了。」那脏污的帕子被君祈妍随意丢在了地上,她站起身踱步走向门口,脚步迈开前最後再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无带任何情绪。
生在帝王家的人,骨子里本身就如此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