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後,两个人以慵懒步调走回转运站附近。叶世宇在分别前,问崔梓淇需不需要载一程,但她倒是很乾脆的婉拒。
「你家在哪?」他好奇问。
「内湖,所以跟这有点距离。」
「我也住内湖耶!好巧。」叶世宇惊奇,「这样你每天到Y大会不会很麻烦啊?」
「其实还好,我住的那边公车蛮多的,而且附近就有捷运站了,不至於不方便。」
他颔首,「那时间不早罗,你回去要小心一点。」正转过身准备去找车,他又煞有其事的回头,「你回到家报个平安吧!」
「啊?好……」先是反应不及,崔梓淇顿了一下才点点头。
「掰掰!」叶世宇微笑并挥手,没多久的功夫,他就消失在视线里。崔梓淇却没有马上离开原地,反而意味深长看着叶世宇离去的方向,尽管他的身影早已没入人群之中。
刚才,崔梓淇一度认为叶世宇会和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异性一样,先打探她家住哪里,藉口说很顺路,可以送一程。多年以来,总是不乏追求者的崔梓淇,恼人的骚扰也没少碰过,面对认识不久的异性朋友,只要遇到这问题,她心中总会自动筑起防卫机制。并不是认为每个男生都对自己有意思的自作多情,而是觉得自己的住处是重要的隐私,没有一定的交情,就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然而,叶世宇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坦然,他也住在内湖的「巧合」似乎也不像是骗人,听完崔梓淇的婉拒之後,他则是没再过问,尊重她的回答。
至於梦中那个男人,则是时常对她任性撒娇,当时,崔梓淇总觉得这是那男人孩子气的一面,可往後回想,邱品扬的任性与难以捉摸,却总让她心伤。
这是第一次,她真切感受到叶世宇和邱品扬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
「回来啦?」还正在玄关脱鞋,安晓芃从房门探出头问候。
崔梓淇点头,她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拨号,而这通电话没多久就被接起。
「喂?」叶世宇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啊。」崔梓淇彷佛能看到叶世宇微笑的表情,「你到家了?」叶世宇又问。
「嗯。」走到客厅,崔梓淇把包包放在桌上之後,就往沙发钻,「今天谢谢你喔,推荐的那间店CP值很高。」
「喜欢的话可以时常光顾,小伟说我今天带的女生长的很正喔,你可能要有追求者了。」
崔梓淇被他称赞的乐开怀,「谢谢啊,都不知道嘴巴甜的是他还是你。」
「总之到家就好啦,赶快去休息吧。」
「嗯,掰掰。」崔梓淇莞尔,这才收线。
「跟谁讲电话啊?」回过神来,才发现安晓芃早已站在沙发旁,眼带笑意望着她。
「站这是想吓死谁啊?」崔梓淇坐起身,「叶世宇啦,今天跟他约在信义区,讨论迎新的事情。」
「这进展也太快速了吧!」闻言,安晓芃眼睛瞬间发亮,「你们不是认识没多久而已?现在就开始电话暧昧罗?」
「不要拿你写小说的想像力过度放在真实生活好吗?」白了她一眼,崔梓淇大略解释来龙去脉,强调这只是一通报平安的电话。
「住同一区竟然没有把握机会载你回家。」安晓芃打趣道,「他不是对你没意思就是很会!」
「这跟会不会又有什麽关联?」
「这样女生就会觉得:这男生是很有礼貌的正人君子啊。我都忍不住要这样感觉了,你敢说你没有冒出这种念头?」
崔梓淇撇嘴,她的确有闪过这样的想法。
「还是……」安晓芃凑近,露出八卦笑容,「叶世宇就这样果断的自己回家,其实你很失望?」
「这位少女,你想太多了。」
「不晓得为什麽,虽然没看过本人,但照片看就觉得是个桃花泛滥的情圣。」
「可是他好像单身很久了。」崔梓淇想起小伟,「我们今天去吃饭,服务生就是他的同学,不停抱怨高中时曾经很积极的帮叶世宇牵红线,但叶世宇都不领情。」
「会不会那同学根本是和叶世宇串通好演戏的吧?」安晓芃托着腮,一脸专注和认真,「然後藉此让自己在你心底加分……」
「喂!你是对他多有偏见?没怎样的事都被你讲成这样。」
「开玩笑啦!别太较真,谁叫电视剧都这样演,是不能情境想像一下喔?」倾坐在沙发边的晓芃站起身,「不过,如果那朋友说的是真的,那我猜他如果不是Gay,就是很会玩暧昧游戏,不想拘束自己在一段稳定关系中,所以迟迟没交女朋友。」
这猜测让崔梓淇觉得很有道理,事实上,方才在回家的路上,崔梓淇也自己想像出很多可能性,其中就包括这两个结论。
「话说回来,联合迎新办在哪啊?」话锋忽然一转,晓芃兴致勃勃问着。
「可能是办在他们学校吧!我们的场地很难借,加上T大在市区,对大家比较方便。」她的问题反而让崔梓淇好奇,「怎麽突然问?你想去看池若安?」
「其实没有,之前完全没兴致参加,但这几天听了你跟叶世宇的事情,我突然很想看本人。」
「你真的很无聊。」
「我是不会放过每个有可能成为小说故事的素材啦!」安晓芃笑,「再说,我也可以去看帅哥啊,搞不好会有艳遇。」
「少来,你就是去看暗恋的男生吧?」
「我现在跟池若安根本没什麽联络,感情早就淡到只剩白开水的程度了,时间是可以胜过一切,去改变很多事的。」
崔梓淇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安晓芃。她说的没错,大家早就从天真烂漫的少男少女,变成该对自己负责的大人,时间所带来的巨变,让人就算想抗拒,最後还是得接受。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两三年明明说长也不算长,但现在偶尔回想当时的往事,却觉得已经像上辈子一样久远。
回过神来,安晓芃的口吻越来越语重心长,「以前有的是勇气和义无反顾,加上受小说情节影响,看到忘记现实,所以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太多,什麽天长地久、不朽神话啊……现在都忍不住觉得,之前怎麽会有这麽脑残的想法?」
「哈。」崔梓淇笑,同时感到一阵心酸。
「我还是相信浪漫啦,但思维已经改变很多了。国高中只会执着在自己想爱的,适不适合、值不值得啊……都鬼遮眼当作不重要,现在总算领略到了,在奉献的同时,也要设身处地替自己想,有些人就是缘分不够,没办法走到最後。」
「你怎麽突然这麽感性?」安晓芃这番正经的言论,让崔梓淇不禁失笑。
「想到以前的自己,也想到你啊!」
崔梓淇指着自己,面露困惑,「我?」
「虽然未审先判很不好,不过你曾说过,叶世宇有一种特质,会让你一直想起那个人。」安晓芃顿了几秒,才又继续说下去,「现在听你说起叶世宇,我总是萌生你未来可能会喜欢他的预感。如果你们慢慢相处之後觉得很契合,那就好好把握;但如果叶世宇的存在,只是让你想到邱品扬,那就别做情人了,因为这样终究会旧伤复发。」
语毕,崔梓淇整个人一愕,瞬间无言以对。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这只是我的小小忠告而已,感情嘛,来的时候让它顺其自然发生、走的时候顺其自然忘掉就好。」
崔梓淇嘴角稍微上扬,没有回答。
「话说回来,我是真的打算要去T大迎新看帅哥喔,别忘了。」
「知道啦。」崔梓淇苦笑,「时间地点都确定了再跟你说吧,我会预留一张公关票给你。」
「哈,谢啦!」安晓芃拍拍崔梓淇的肩,露出满意的笑,「我要去刷牙准备睡了,你等等也赶快去洗澡吧。」语毕,她就走进浴室,剩崔梓淇独自坐在沙发上。
反覆咀嚼着安晓芃说的话,崔梓淇整个脑袋瞬间被乱七八糟的思绪填满。
她不否认自己对叶世宇印象不错,甚至可以算是有抱有好感,但从未刻意想过以後是不是会喜欢他。话虽如此,对於安晓芃毫无根据的个人臆测,崔梓淇却无法反驳。
为什麽?
真正的答案,崔梓淇不打算追根究柢去知道。
尽管崔梓淇时常想起那夜种种,不过後来几次和叶世宇碰面时,因为不再是以独处的形式,她没被晓芃那些话所影响,两人相处并没有丝毫尴尬与疙瘩,讨论也一直顺利进行下去。很快的,迎新活动的日子就这样悄悄到来。
「这也办的太气派了,好像美剧里面的Party喔!」跟在崔梓淇身後,安晓芃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新奇的东张西望。
「就算这样,你也不必像个乡下人一样吧?」她的行为举止让崔梓淇不禁失笑,「不过我们邀的厂商的确不错吧?美食自助吧还蛮好吃的,刚刚有偷吃几根薯条。」
「听你的话饿了一下午果然是对的。」安晓芃笑,她也同时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好友,「那是池若安?」她指着某处询问,崔梓淇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池若安正和几个学妹有说有笑。
「是啊。要去打招呼吗?」
「当然!」不等崔梓淇反应,安晓芃一个箭步跑到池若安身後,想让对方吓一跳。
女孩的出奇不意,真的让池若安差点摔一跤,发现是安晓芃,久别重逢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远处的崔梓淇没有一同加入,只是站在原地,安静欣赏他们谈天的光景,嘴角则是带着笑。
没多久,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原来是叶世宇拿着活动册子找池若安,身旁的安晓芃没插话,静心观察起叶世宇。
「喔对!」正事问完後,池若安指着安静好一会的安晓芃,「介绍一下,她叫安晓芃,她就是崔梓淇的室友,现在念Y大企管系。」接着向她介绍男孩,「这个是我们学校的叶世宇,他跟崔梓淇一样都是公关长。」
「哈罗。」安晓芃礼貌性对叶世宇点头,叶世宇也微笑以对,「你们公关长蛮帅的呀。」安晓芃莞尔。
「有吗?我应该颜值又更高吧。」池若安不服气反驳,此话一出,三个人同时笑开。
虽然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安晓芃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让崔梓淇此刻觉得有些难为情。
『如果叶世宇的存在,只是让你想到邱品扬,那就别做情人了,因为这样终究会旧伤复发。』
想起那天安晓芃说的话,一股酸涩滋味自心底悄悄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