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右轉,直走到底 — 第八章 黑 咖啡

用背影目送墨心独自前往办公室,凛自个儿步上往警卫室的旅程。

通常这个时间大厅是没什麽人的,工作人员大多从停车场进出,相对的艺人要不是去了外拍、跑场,要不就已经进了录音房、练习室。除非是有艺校带学生来参观,不然过了9点的大厅不过就是座空城。

随意的挑了张皮沙发坐下,她打定主意要再享受一会儿无人打搅的时光再回去工作岗位。毕竟这等清闲,可不是随处可得的啊。

无须刻意露出笑容,也不用应付伪装成关心的攀关系,再轻松不过。即便老有些乐天派喜欢说,有些人是真心想与你交好啊,但……那又如何?

她再也不想冒任何风险了。即便是狗,在被蜜蜂螫过一次之後也会知道要回避。她是要多愚昧,才会赌那千万分之一的机率,将手一而再再而三的伸向那毒针?

被扎了,痛了,哭了,也该学到教训了。就连亲身父母有时候都不见得多疼自己孩子,又要如何奢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愿意爱你比爱自己多呢?

独身一人,永远都比和她人结伴来的轻松愉快。

隔着轻薄衣料抚摸着自己的肩胛骨,她的目光如堕入万年冰窖。就算肉体上的伤结痂了,心上的伤仍难以癒合。她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个警惕自己的苦口良药。

反覆痛着,就永远不会忘却,与人靠得太近的後果。

这样,最好。是吧?

右手臂无意识的摩娑着左肩胛,不知不觉间一脚陷入回忆的漩涡,久久无法自拔。然而,当她蓦然回神,将手收回面前,竟彷若看到鲜血正沾染着指尖,沿着掌心缓缓下流。

红的触目惊心,艳的不寒而栗。

那湿黏的触感如此真实,真实的────另她作呕。

猛地摀住口鼻,她止不住的乾呕。然而,就算已经几乎要将胃酸也掏尽,她也只是隐隐庆幸此刻大厅里没什麽人。不然要是被狗仔或是粉丝看到,天知道会被传出什麽莫名的谣言。

她努力了这麽多年了,绝不能让这些辛劳毁在旦夕。

为了『她』,她会坚守下去。

不管要践踏多少人的尊严,摧残自己残破的身体多久────她在所不惜────

「凛小姐?凛小姐?您还好吧?」

但她坐在这,镇守大厅的警卫怎麽可能会没有在注意这头?一见凛不对劲,本来坐在大厅自动门旁的警卫已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凛的身侧。

口中唤着她的名,探出手想拍抚凛的背部舒缓她的不适,却又不敢随意公司的珍宝,挣扎之间,他选择向挂在肩上的通讯器求援。

「喂喂?有人在吗?这边有点────」

但等不到他报告完大厅的异状,凛的指尖已轻盖上他即将要大声宣扬的嘴,把他剩下的字句全挡在口中。

刹那间,世界只剩下有人回拨通讯器的逼逼声。时间的流速彷若被人用力压住了秒针的针头,缓慢飘移好似清晰可见。

不过比起话被打断的不悦,些微乾裂的唇瓣上那柔软触感更让警卫心头一痒。毕竟嘛,20岁上下、一脚刚踏入社会的年纪,有年轻女孩贴的如此之近,相信是个雄性都会有所心动?

何况还是五官端正,身材标致的美女。

而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凛在确认敌方因一时的心神荡漾而松开紧握通讯器的手後,才笑盈盈地将手给收回,顺便拍了拍他还算厚实的肩膀。

随意的小动作,牵扯大男孩的心,殊不知凛举手投足都理由都跟男孩所期待的有着天壤之别。但她,又怎麽可能让他明了。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啦。我很好,真的。」

简短的说着,她展露再自然不过的笑容,就像几秒钟前的那份苦痛从不存在。

「可是……」

你刚刚的表情不像是没事。

欲言又止。他不是笨蛋,当然看的出来凛有难言之隐,也察觉的到这不是凛想透漏的。可是一来怕之後出状况被骂失职,二来也想拉近跟凛之间的距离,他有些迟疑。

假如就这样撒手不管的话,之後凛要是出事他大概也离离职不远了。相反的,如果稍微前近一点的话,不仅之後对上司好交代,说不定也有机会多了解凛一些……?

决定了,警卫再次奋力开口。

「我看,还是去医护────」

「对了警卫先生,是不是有人给我送咖啡来?」

强硬地打断他的提议,凛刻意用提高了音量将对方的话语给压过。现在,她没那份心思去和他在这事上纠缠不清。

「有是有……」

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伸出手要给凛一个借力的点。但面对对方的善意,凛只撑着自己的膝盖,便摇晃地站起了身,不知是否没有注意到那只稍显尴尬的手。

但区区警卫,不管凛是无心还是有心的忽略,又有什麽权力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慨呢?他握有的小权限,也就只有领着她到警卫室,将份内的职务好好完成罢了。

「可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最好不要喝咖啡喔?」

贴心提醒,大男孩将因悉心照料而尚带余温的热咖啡交与凛。

而望着他此刻别无他意而清澈的瞳眸,凛微微一笑。

「好,我会注意的。」

握紧杯上的防烫杯套,凛颔首表达谢意後,就独自离开了警卫室。动作之迅速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就连跟她人吸入同一片空气都会呼吸困难。然而,才走不出几步,凛便弯过了转角,停在紧急逃生梯沉重的铁门前。

摄像头下的死角,警卫室无法直望,人烟罕至────暂时放松之处。

吁出一口气,凛将背贴上了冰冷的门扉。尽管寒凉让她发颤且燥热的身体得到些许改善,但这并不足够。

她还需要更多。

还需要,更多的椎心痛楚,来压抑体内那潜伏的漆黑。

指腹灵巧挑开咖啡杯的杯盖,仰头,奢侈的大口灌下那纯黑液体。

浓郁的苦与割喉的酸沿着喉头滑下,在口腔中留下圆滑的涩味,稍稍驱散了环绕身周的寒意。她也才终於捡回不再颤抖的躯体。

抿唇,她等不及舌尖的黑咖啡回甘,便又再次抬首,任由那呛鼻香气窜入自己体内。

这时,有张小纸片碰上了她的前额。尖角戳中她额间,反弹着落到了地上。

诧异着,凛挑眉。

弯腰拾起折成大小不一的三摺的纸片,她寻思这小东西的来由。

虽然她对於纸条本身的内容兴致缺缺,倒是相当介意自己竟然会没注意到这纸片的存在。究竟是藏的位置太巧妙,还是方才的自己太无防备?

目光流转,最终停驻在留有浅淡掐痕的隔热杯套上。

「……这店员未免太闲。」

不以为然的碎念着,她展开那纸条一探究竟。整齐却显孩子气的正体字映上视网膜,她唇角微扬。泄出的情绪,却是冷然。

「希望拥有这杯咖啡的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复诵着,辩不出戏谑的话锋指向,口吻中嘲笑意味浓厚。

「还是别开玩笑了吧。」

哼笑着,她顺手将揉烂的纸条及见底的咖啡杯给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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