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夏尹希
原来，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那个总是惹我生气、逗我开心、骂我打我、细心照顾我、任我奴役、默默守护着我的他。
「可是当我刚刚理解时，我却又放手让他走掉了……」
我在欧石宇的怀中哭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哭完後睡，睡起来之後又继续哭，害得他只好在我们家过夜，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尹希，」
「可是我不要他走！我可以让他打我骂我……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我就是不要他走啊……为甚麽他要离开我？我只不过是凶了一点、对他任性了一点……我有做错甚麽吗？为甚麽他就这样走了……甚麽都没有留下……」
欧石宇将我紧紧抱住，我的眼泪却越掉越凶。
我抬起头看向他。「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没有。」
「你跟我说实话。」
「真的没有，」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尹希，你是我看过最厉害、最开朗乐观的好女孩。这是我的真心话，真的。」
「呜……」我的眼泪彷佛用不完似的，直潸潸而下。「你们都对我这麽好干嘛，我都一直在伤害你们啊……」
我让妈为了找我而昏倒在街头、让小莲为了我而捱饿着肚子、让欧石宇为了找我和照顾我而彻夜未归、让方虹为了我一直忍住不爱，还要对我们笑嘻嘻地。
我还让他，让安晨贤深深地再受伤一次。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我也跟着受伤了，心里有大一块狠狠地、硬生生的被挖走，空荡荡的让我不知道该怎麽做，只好用眼泪填补。
「石宇……我要怎麽做，安晨贤才会原谅我……」
「那你有先原谅他吗？」
我愣了愣。「我没有原谅他什麽？」
「在你心里深处，依然深深执着着，杀害夏尹澄的凶手是安晨贤吧？不然你怎麽会想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那天你所看到的凶手？」
「我还当他是凶手……」
好像……没错。
在我心里某个角落，仍告诉着我，他是杀了我哥哥的凶手。
「所以我要做的，事先证明他的清白？」
欧石宇点点头。「还有，你自己要接纳这个事实，不然再多清白也没用。」
我拉着他的手，心里充满满满的愧疚。
「拜托你，石宇，帮我最後一次。」
他看着我，眼里有着满满的不愿与不舍。「最後一次？」
「就最後一次。」我肯定的说。
「那，」欧石宇的眼神只有满满的坚定，还有，满到要溢出来的宠溺。
「你要我怎麽做？」
如地狱般的暑期辅导结束，学生们宣布正式解放！
转眼看到华中学院里，校务会议室里却是气氛低迷。
警卫、老师、组长、干事、主任、秘书、校董全都不发一语的坐在位置上，就连平常跟在警卫旁边、喜欢乱叫的校狗小黄，都乖乖地闭上嘴，趴在一旁。
「这是怎麽回事。」
理事长将一份报纸丢到会议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应该说，没有人敢回答。
理事长的眼光冷冷扫过全场。「郑校长，请你念一下。」
「是、是。」被点到名的女校长战战兢兢地将报纸拿起，开始念起报纸上的资讯。「华中学院学生惊爆杀人过往……」
根据消息来源指出，位於北区的华中学院下该名安姓少年，在四年前因为天雨路滑，煞车不及撞上两位就读於明英国中的兄妹，造成一死一重伤。
该名安姓少年为无照驾驶，且肇事逃逸，本应判无期徒刑，但法官看在安姓少年为初犯，且未满法定责任年龄，故判决八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由於安姓少年有意悔改，且在狱中表现良好，之前已假释出狱，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而他就读的高中为知名的华中学院。
根据记者访问华中学院的几名同学得知，安姓少年在校中表现极为优异，但常常翘课，是学校老师头痛的对象；也有同学表示，安姓少年近几个礼拜以来，似乎受到重创，已经长期没到学校上课。
「华中学院为北区的明星学校，更是全国的第一志愿，校风自由但学生各个都十分有纪律，如今惊爆校内有学生有杀人前科，将重重打击校誉。」
郑校长缓慢且沈重的念完报导，拿着报纸的手不停晃动。
「理事长……」
「你要做什麽解释吗？」
郑校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关於安晨贤同学，据我们校方所知，他确实拥有这项前科，但是不表示他会影响到校誉。」
「我知道。」
全员以疑惑的眼光看向理事长。
「而且他是清白的。」
「喔啊……」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吵得理事长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张董事。」
「是，我在。」
理事长转过头，高大的身影显得憔悴。
「向外宣布着开记者会，就说是要解释这件事件。而我会将当年的受害人带到记者会上，让她解释事情经过。」
张董事紧张地吞了口水。「您是说，高中部学生会主席夏尹希？」
「对。」
「是的，我知道了。」他离开了会议室。
「今天临时会议就到这里，辛苦各位同仁了，接下来如果有需要大家帮忙，我会再发通知单，散会吧。」
大家带着疲惫的神情离开。
偌大的会议室瞬间，变得空荡荡、变得悄然无声。
「夏庆。」
方夏庆回过头，一名校董董事叫住了他。女子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怎麽了？」
她上前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
「我舍不得他离开……」
他回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头上。淡淡的发香。
「我当然也舍不得，但是他终有归属。铃铃，你不能勉强海豚待在水族馆里望着海洋，而不让牠嚐嚐海水的味道。」
金铃铃抬起头，轻柔的吻上他的唇。
「没关系，我懂的。就算他离开了我们家，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石宇。」
「就让他去吧。」
方夏庆说着，将手放上她微凸的腹部。
再见了，我的孩子。
『那就这样罗，我和小莲等你！』
安晨贤疲惫地挂上电话，头似乎越来越沈重。
他拿起车钥匙，准备踏出家门，握上门把。
「砰」安晨贤瞬间被门外的人推倒在地。
他定睛一看，门外是两个魁武大汉，站在前面那个就是推倒他的人，而另外一个手里拿着铁制棒球棍。
「你们想做什麽？」
「你！叫夏尹希那贱胚子给我滚出来！」拿着棒球棍那个人对着他大喊。「不照做的话，就别怪我们不饶你一命！」
安晨贤眼神黯淡下来，充满不屑。
「夏尹希不住这里，这里是南区，她家在北区。」
「咚」推人大汉用力地捶打他家的门——门板上撞出了个凹痕——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老子现在十分不爽而你他妈是在看三……」的气场。
「干！那个贱女人也不会讲得明白一点！害我们白跑一趟！」
「既然都知道在北区了，还不快走！」棒球棍大汉说。
「走！」推人大汉转身就要走，但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转回屋里将安晨贤一把抓起。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讲我们的身份！」
安晨贤紧紧抓住他勒着他脖子的手，没有力气回应，只能微微点头。
推人大汉将随意安晨贤丢回屋内，两人跨坐上重机，如炫风似的飞快离去，快到安晨贤也是傻了。
「咳！咳咳！」安晨贤边咳着，抓着车钥匙的手越握越紧。「去你妈的……」
这个夏尹希，还真会给他惹麻烦！
「叮咚！」
徐筱薰一边搅动锅中的浓汤，边探头往客厅去。
「小莲！去看看是谁来了！」
「好！」夏尹莲蹦蹦跳跳地往玄关跑去，小小的头靠在门上，从对讲机的萤幕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小莲，是我。」一个疲惫的声音传出。
「小女子不知『我』是谁！」夏尹莲开玩笑的说。「你到底是谁！是刺客吗？」
……她一定是最近《女医Ｘ妃传》看太多了。门外的
落魄少年心里感叹着世风日下。
「开门吧，别玩了，我很累的。」
「妈妈说不可以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的……」夏尹莲不满的嘟起嘴，将门给打开。
这是什麽鬼东西……
「啊啊啊啊！」夏尹莲不停尖叫着，在厨房里的徐筱薰听了，连忙从厨房冲出来。
「怎麽了——啊啊啊啊啊！」徐筱薰失声尖叫，分贝和音频都比夏尹莲高上许多，让门外落魄的「鬼」少年头痛得更想一头撞死。
那「鬼东西」就是好几天没吃没睡的安晨贤。
安晨贤整个人跟鬼一样苍白、骨瘦如柴、感觉随时都会飘走似的，简直是活见鬼。
他伸出一只手要她们母女俩停止尖叫。
「算我求求你们，别再叫了，不然我可要回去了。」
徐筱薰这下子恢复冷静，笑嘻嘻的关心着「鬼」晨贤：「好啦好啦，是我请你来的，对不起，有些失礼了。」
「阿姨不用说抱歉，我知道自己很糟。」安晨贤「飘」进屋里。
夏尹莲躲在徐筱薰身後，睁大着眼看着他。安晨贤瞄
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笑。
……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勉强扯动嘴角。
「哇～妈咪！他好可怕！」夏尹莲放声大哭。
徐筱薰连忙把夏尹莲带回房间，挥挥手要安晨贤先随便坐坐。
安晨贤无奈的点点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这几天他离开家里，自己搬到南区的别墅去。
但因为别墅实在太久没用，连瓦斯炉都坏了，他只好天天吃超商那种贵得要死又不好吃、分量只有一点点的便当果腹，饿得变成这副「鬼样子」。
「啊……好舒服……」安晨贤露出许久的微笑，就这样在沙发上沈沈睡去。
「妈！」我走进厨房想准备晚上的便当，却没看见徐筱薰的身影。「在客厅吗？」
我转身来到客厅，只听到打呼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走进客厅，伸手摸了摸那身黑如墨的头。
「你在客厅睡着了？妈，要睡回去房间睡，会感冒的……」
我敢保证，我的心跳真的漏了几拍。
「……安晨贤？」我这句话倒不像问句，反而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实话。
有多久，没看到他了？
我在他旁边静静地坐下，他的脸色苍白，黑眼圈十分浓重，就连在睡觉时，眉头都深锁着，像是有着说不完的心事。
我伸手向他，抒展他紧皱的双眉。
就这个空隙，安晨贤往我这边倒下、很舒适似的躺在我的身上。
「欸欸……」我笑说，却没有想把他推开的意思。
要是、要是……
「我要是，能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就好了。」我嘴里喃喃念着。
这样一来，你的心，会不会打开一点点？会不会更懂得爱自己一点？
不自觉的，两滴眼泪滑过我的脸颊，落在安晨贤脸上。
他的眼皮动了动，嘴角绽开一个哀凄的微笑。
「对不起，我错了……」我眼泪越流越凶，但是心却越来越痛。「我不要你走……我其实不希望你离开的……我宁愿你对我凶、宁愿你叫母猪，我也会心甘情愿给你骂
的……安晨贤，我不是真的想要你不理我的……」
我轻轻吻上他的唇，熟悉而陌生的，因为眼泪，还带着点酸楚的咸涩。
「你这个大浑蛋……」
你虽然不是我男朋友，但是你陪我哭过，陪我笑过，甚至和我一起睡过。
而且、而且你把我宠坏了，把我约束了，害我依赖了，占据我心里让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你的关心和陪伴。
可是最後，你走了。没有一点点防备，在我不知不觉中。
我就像一个不要的，多余的，烦人的。
你把我判出局，就只因为我的一个无知。
出局。
你怎麽，你怎麽可以这样子对我？
当徐筱薰从夏尹莲房里再走出来时，我们两个已经在沙发上睡死了。安晨贤躺在我怀里，而我紧紧地抱着他。泪，还无声无息地流着。
「这两个孩子真是的。」
徐筱薰念着，转身从主卧室拿了一条被子。
当她回到客厅时，安晨贤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盯着的地方是我的下腹部，要不是我已经睡死了，还真的有点害羞……
「哦？小贤你醒啦？」
徐筱薰说着，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
安晨贤扭头看向徐筱薰，脸上微微发红。
刚刚他，睡在这女孩怀里吗？
安晨贤撑起身子细细回想，刚才他睡着时，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有她。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
「不会的，我饭已经煮好了，在五分钟夏叔叔就回来了，先到饭厅去吧，我打个电话帮尹希跟道馆辞位。」
在徐筱薰走後，安晨贤再度爬上沙发。
隐隐约约，徐筱薰的声音从电话那传来：「是，真是抱歉，尹希今後暂时不能上道馆去了，来请辞掌门弟子身份……」
他伸出手捧住我的脸颊，轻轻地，两片如玫瑰般红的唇瓣贴上了我的。在睡梦里的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温柔触
碰，眼泪又再度滑落。
「你就连在梦里都要哭吗？」他喃喃说着，轻手拭去我脸颊上的泪滴。
「贤……」不知不觉，我有点哽咽，在梦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安晨贤一慌，用力戳下我的脸，我痛得醒了过来。
「……？」还没完全醒来的我看着脸红的安晨贤，下意识地只手抚上他的额头。
当碰到那温度时，我整个人瞬间清醒。
「你在发烧！」
他激动地反抓住我的手，用力把我推得远远的。
「你别碰我！我跟你……咳咳！咳！」
我不死心，再度冲回他身边，快速抓起他另外一只手。
那种湿黏的触感……
是血！
「安晨贤！你到底是怎麽了！」
他抬起头看向我，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我的心似乎又再次变凉。
「你还会关心我？我可是你的家族仇人。咳咳咳！」
恍惚中，我的脑中又浮现那句话：『现在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以後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心痛反而让我的理智清醒。
「不！我绝不认为你是杀死尹澄的人！所以我们还是朋友，我就必须关心你！」
安晨贤的心蓦然抽痛。「因为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
他将手抽出，眼神依然冰冷，一股寒气在他的眼底萦绕。「只是朋友的话，当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时，你就应该离开，别来烦我。」
「我很烦？」我愣在原地，感觉心跳正逐渐停止着。
「……为什麽？」我吐出这个问题。
安晨贤斜眼看向我。「问什麽为什麽？」
「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我的眼泪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你这样对我，我的心很痛，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对你的真心吗？为甚麽要这样处处伤害我？」
安晨贤不发一语，但是眼里冷漠的影子已经消失无踪。
他改不了，情绪因为她的眼泪而波动的坏习惯。
「心痛？没想到我还会令人心痛？」他自负的笑着
，反而更显得脆弱。
「安晨贤！」我举起手——
安晨贤露出既疑惑又惊恐的表情。
我希望他反击，至少把我的手给挡下来！这样子，我至少还能够确认，他心中是还有我的……至少还能够，继续为他付出的我真情——
但是他没有。安晨贤认命般的紧紧闭上了眼。
就在靠近他脸颊、距离几乎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我快速挥下的手停了下来。
我，做不到。
「你知道吗？最终，我还是对你心软了。哈，我输了，输在我对你的这份心。」我露出自嘲的微笑，眼泪却忍不住潸潸而下。
「……只因为我太喜欢你。」
我转身离去，走向琴房，当我握住门把的那一刹那，身後却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夏尹希……」
我突然，又有种想要回头的冲动。
『别傻了，他是不会再对你有一丝感觉的。』我冷冷一笑——
「砰」琴房的门被我重重关上。
我沿着墙壁滑坐在地，眼睛乾涩得再也留不出泪来。
『为什麽每当我得到的同时，却又再次失去？』我在内心无声的呐喊着。『到底谁能告诉我，什麽是拥有？』
我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心里仍然无法平静。
「哥，我好想你……」
突然，一阵电流窜过我的心头，令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但这是……什麽感觉？
「尹希，我可以进来吗？」
我从膝间抬起头，愣了几秒才听出外头那是谁的声音。
「石宇？」我问，却比较像是无病呻吟。「进来。」
他推开门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合身的灰色针织外套和白色的衬衫，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担心和不舍。
那眼神，让我心痛。
「尹希。」欧石宇喊着我的名字，走到我的身边，沿着墙坐下。
我将头靠在他的胸上，此时我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拥抱。
一个能让我忘记他的拥抱。
「你原谅他了？」沈默许久，他开口问了我一句。
「嗯。」
我环抱住他的颈，那里似乎有种熟悉的味道，淡淡的。
「可是，他不原谅我。」
欧石宇没有回答，我以为他会伸手将我拉开，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我，彷佛要将力量用这拥抱灌进我的体内。
「呜……石宇，他为什麽不原谅我？我没有做什麽啊？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我越哭愈大声，直到嗓子都哑了。
我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对不起，让你见丑了。」
「没关系。你能哭出来我很高兴，至少你不是压抑在心里，那样我才会更担心。」
我擦擦脸，从他的臂弯中离开，在他疑惑的眼光下走向角落那一堆乐器，拿起了封尘已久的小提琴。
「再哭下去也不能改变什麽。石宇，我拉琴给你听。」
欧石宇露出微笑。「好，我的荣幸。」
我拿起琴弓放在弦上，然後闭上眼，心里想着那曲
子。我拉下第一个音，将心灵完全放在音乐中。
《梦中的婚礼》。欧石宇的脸突然刷白。
我从小在学这首曲子时，总是以为，只要我能够拉好这曲，以後就能有个美满的爱情。
可是越长大後，尤其是到了现在，我越明白这曲子的含义。
一开始是暖暖的慢板。梦里的爱情是那麽美好，少女和她心仪的对象相恋、沐浴爱河，并且步入礼堂。
但完美的爱情只会出现在梦中。
到了中间，少女慢慢从沈睡中清醒过来，梦里的婚礼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漆黑，少女的心仪对象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曲子的後段，音调变得低沉，渐渐变得忧伤。少女清醒过来之後，发现这一切只都是一场梦，现实里的对象根本遥不可及，少女开始悲泣，并且继续沈沈睡去。
「尹希，别再拉了。」欧石宇的声音焦急，但我却听不竞耳里，最後一段拉了一遍又一遍。
我也睡吧，永远别再醒来。
「尹希！」欧石宇的声音变得好遥远。「停下来！」
梦里，会不会也有他……
就让我去梦里，我想见他！我要他就在我身边！
「夏尹希！」
他用力一拉我的手臂，让我琴弓用力一扯，琴弦突然断开，弹在我的脸上，打出一个鲜红色的伤口。
欧石宇抢过我手中的琴和弓，摆到地上，然後用冰冷的指尖抚上我温热的脸颊。伤口不大，但血淌淌流出。
「对不起，弄痛你了。」
我看着从他手指上留到掌心的血，不由得愣住了。
「我刚刚太入迷了，」我笑了笑，掩饰我内心的伤口。「好好一首曲子被我毁了呢，不好意思让你见丑了。」
我将小提琴收回琴盒内，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
咦？
我的身体开始不住发抖，我是怎麽了？
「怎麽了？为什麽会有水滴下来？难不成是天花板漏水了？可是我不记得⋯⋯」
欧石宇走到我旁边，我心虚地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将手放在我的肩上，投射过来担心的眼神。
「别逃避，逃避不一定躲得过。」
我蹲在那一动也不动，连吭一声都没有。
「对不起……」我发出小小的一声。
欧石宇摇摇头。「别跟我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要拉的是这首曲子，我却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可是我……」
我现在的感受，就如同梦中的婚礼一般。
在现实与虚幻中徘徊。
「我好想他。」我还来不及思考便冒出了这一句。
「想谁？」
我搓着衣角，算了，反正都已经是说出去的话了。
「我好想我哥，好想念尹澄。」
我抬起头，似乎看见欧石宇的脸色有些落寞。
「为什麽想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我难过时，他总是给我最大的拥抱，而我生活的角落里处处是他的笑、他的味道。我如何不能想念他？」
「你知道夏尹澄现在过得如何吗？」
我呆然地看着他。「啊？」
尹澄他？
半晌後，我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涵义。「欧石宇，他在哪里？」
他别过头，不发一语，而我看得出他的受伤。
我走上前，拉住他衬衫没紮进去的下摆。
「他没死，对不对？你知道他在哪里，嗯？」
欧石宇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充满着怜悯。
「对不起。」他说。
我不要，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
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告诉我！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要隐瞒我！」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疯似的不停地尖叫。而琴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我不用担心我妈或其他人会听见。
「尹澄、尹澄你快点出来！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了！出来！我要你现在出来！」
「夏尹希！」欧石宇抓住我的肩膀。「我就在这里！」
我抬起头，红肿发痛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欧石宇咬了咬下唇。「我就在这里。」他坚定地说，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我一直都在。」
「才不是……」
我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夏尹澄，他心痛地退了
几步，转头看向房间的角落，身影受伤。
他不是。我嘴上说着，内心的最深处却已经发现了。
眼前这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少年，就是我已经死掉多年的双胞胎哥哥。
「我是，我就是四年前消失的夏尹澄。」他说。
「你不是！」我歇斯底里地对他吼着，即使我心里明明知道他是。他是你的亲哥哥啊！我心里大吼。
「尹澄不会对我撒谎！如果你是，你应该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说实话！」
为什麽？为什麽每个人都要欺骗我？
「听我说！」他皱着眉头对我伸出手。「拜托。」
我只顾着尖叫，直到没有力气，软绵绵的跌坐在地上。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将头靠上他的肩。
原来这就叫做熟悉。
「你是谁？」
「对你来说，四年前死掉的那一个夏尹澄，和我，到底哪一个你才能接受？」他问。
我没有抬头看他，心理百味陈杂。
四年前死掉的夏尹澄，是活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开朗
乐观、总是挺身而出的阳光少年。
四年後在我身边的这个夏尹澄，俨然已成熟了许多，也稳重多了，整个人散发出长辈的气质。
但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像水晶般清澈的眼睛，如今变得深邃神秘，让人无法捉摸。
「你变了好多。」我说，缓缓摸着他白皙的脸。
他慢慢摸着我的头，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别人比不上的。
「是，我变了很多，因为我这些日子来经历过太多太多，让我没有办法想你都不行。」
「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吗？」
他停下手，将脸面对我，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
然後他笑了出来，就像以前那样。
「我只有你这个妹妹。哦，现在多了个可爱的小莲。」
而我看着他，知道我们没有改变。
四年前的他、四年後的他，以及一直以来的我。我们，都因为思念着对方而没有改变。
「你要是早点回来，就会发现她一点都不可爱。」我笑。
夏尹澄眼光一缩，抿了抿下唇。「我……还没有打算回来这里。」
「为什麽？」我不解地问。
「这四年间，方爸和方妈收养我，养我长大，现在我总不能不说一声就走。我知道你们当年有多伤心，所以我更不忍心再看到他们为我心碎。」
我倚回他的臂弯。「好，我等你。」
「先不要跟妈讲。」
「好。」
他的脸因为愧疚而变红。「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讲，这几年我发生了什麽事，等我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我甜甜的笑着。「当然好，我最喜欢听你说故事了。」
「还有，方虹是我堂妹。」
「哦，这可改变不了什麽，」我笑了笑。
「我希望你能原谅她，她也是为情所困。」
我哈哈大笑，迎来夏尹澄疑惑的眼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迁怒或怪罪於她，她还是我的朋友。」
「这样很好。」他把我紧紧抱住。
我躺在他的怀里，暂时将安晨贤给抛在脑後。
暂时的。
「对了，李韶呢？你们还有联络吗？」
夏尹澄眨眨眼。「韶？她还在念书。」
「不是，我是说这四年来，你们到底有没有进展啊？我这做妹妹的都快急死了！」
他的眼光暗淡下来。「我和韶不可能。」
「为什麽？」
「因为，这其中有很多的因为。」
我看到他无奈的眼神，心里有知道不该多问，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好吧。」我耸耸肩。
他伸手搓了搓我的头发，孩子气的笑着。「喂，怎麽都是你问我问题啊？应该要我问你吧？」
「好啦好啦，尹澄，我跟你讲——」
「等一下，」他伸手阻止我讲下去。「你刚刚……叫我什麽？」
我歪着头。「尹澄啊？」
夏尹澄嘟起嘴，那模样实在好笑。「你以前都叫哥的。」
我拍拍他的肩。「哎呦，我长大了咩，叫哥哥好像我很没有地位一样，这种优越感你还是抛掉吧。」
毕竟你才大我一分钟出生耶。
「可是我喜欢你叫我哥。」
「那我就叫你哥吧。」我往他怀里磨蹭。「你喜欢就好。」
你就是我的忘忧杂货店。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麽事都能先放在一边。
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