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一次给石像造成的伤害只有拳头般大小的坑洞,那这一击肯定就是大炮等级的威力了。枪声响後,石像的上半部都碎成了粉末,只留下残存的底座以及被贯穿出的圆弧状缺口,就算是使魔这种从未听闻过的神秘存在,被打得身体九成的部分都没了也不可能再活着了。
周围的景色再次扭曲,有着棋盘的明亮空间慢慢溶入下雪的夜色里,然後消失。虽然刚才在异空间里感觉暖和多了,但是绫香还是宁愿待在寒冷的现实世界。
「希美!」保护她和丘比的玻璃罩也消失了,绫香立刻发现希美还留着血躺在地上,周围的白雪都被染红了,模样看起来实在怵目惊心,绫香马上冲过去查看她的伤口,一边扯下自己的围巾要给她止血。
但希美却伸手阻止了她,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的她只能摇头,然後抽下她脖子上的丝巾,覆盖在她被刺出一个鲜红窟窿的腹部上。
白光再次闪耀,希美拿下丝巾,她腹部的伤口竟然消失不见了,衣料也完好的像是她不曾受过任何伤一样,让绫香惊讶的张大嘴巴。
「不用担心,已经治疗好了。」希美声音微微颤抖,还是努力撑起笑容地说。虽然伤被治好了,但她的额头上仍满是因为刚才大量失血迅速失温而冒出的冷汗。
「真、真的没事吗?」绫香还是很不放心地想再查看。
『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丘比跳了过来,语气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还十分笃定地说:『毕竟「完全治癒」可是希美最强的能力啊,不论是再严重的伤,只有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能瞬间治好,主要能力是治疗的魔法少女可不多见呢。』
绫香楞得看着丘比,又转头看了看希美,对方现在还能站起来快步走动了,一点事情也没有的模样,彷佛刚才受伤的画面都是她的幻觉一般,但这也让她终於能松一口气了,不论是刚才紧张的战斗,还是希美受到了致命伤,都把她吓得精神紧绷心脏狂跳。
而且,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麽希美会这麽需要找搭档,她的能力只适合当作後援,而唯一的攻击方式也几乎与自杀无异,况且她这次对付的还只是使魔而已,根据他们的说法还有比使魔更强大的魔女,虽然不知道她以前是怎麽撑过来的,但若是自己不成为魔法少女帮助她的,希美恐怕迟早会死的吧?
「当啷!这给你。」明明刚经历了一场死斗,希美却像没事一样,还跑去贩卖机买了两罐热咖啡,一罐给了绫香。
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那罐咖啡,快冻僵的手指总算是有能取暖的东西了,绫香看着坐在她旁边一点也不怕烫地灌着热饮的希美,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开口问她。
「希美,那些使魔跟魔女,你非得跟它们战斗不可吗?」
「嘛,这也没办法嘛,魔女虽然很可怕,但这全都是为了要获得更多的魔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罗,你看。」
希美实体出她的灵魂宝石,「看得出来吗?宝石的光比在你家的时候要黯淡许多对吧?因为刚才战斗跟治疗时都用掉了不少魔力,所以灵魂宝石才会变得污浊,这时候就得用这个,」
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类似金属线编织做出来的饰品,造型看起来像一根雕了花纹的长针穿过一颗篓空的黑色小球,「这是悲叹之种,是魔女的卵,把魔女打倒後就能得到这个东西,悲叹之种对我们魔法少女可是非常重要的喔,把它轻轻碰上灵魂宝石的话……」
她手同时动作,悲叹之种碰上灵魂宝石的瞬间,一团黑色的光点从宝石内浮出,迅速移动到悲叹之种的球体中,宝石的光芒也跟着变得清澈了起来。绫香再次感到惊叹。
「这样就算是净化完了,我所消耗掉的魔力也恢复了,魔法少女要是没有魔力的话就无法使用魔法,所以就算很危险,但是为了得到悲叹之种,也只能拼命了。」希美的笑容里有着一股说不出苦的情绪,看起来颇是无奈。
「悲叹之种不能重复利用吗?」绫香问。
「是可以,但是吸收过多污秽的悲叹之种会有重新孵化的危险,就像这一颗一样,这是我前天击败魔女时得到的,我已经用它净化灵魂宝石两次了,最好别再使用,这时候就要交给丘比。丘比,呐!」
希美将悲叹之种抛向丘比,丘比扬起尾巴,悲叹之种正好落在尾巴的末端,然後顺着尾巴的弧度滚落到它的背上,那背部的的红色图案竟像盖子一样忽然打开,将悲叹之种收进体内後才重新阖上。
它的身体究竟是什麽样的构造啊?光是看到背部有个可以掀起的盖子就够让人好奇的了。
「但你不会後悔吗?虽然可以实现愿望,但是为此赔上性命还是很不值得吧?」希美腹部被长仗贯穿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绫香的脑海中,她实在不能接受只是为了要实现心愿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希美微笑,态度很是轻松地回答:「嗯……绫香酱的想法我明白,不管多麽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不值得拿自己的生命交换对吧,但是对当时许下愿望的我来说,与期静静地等待在三个月後死去,还不如以命相搏、看我所许下的愿望能够再让我活多久的时间。」
绫香愣了一下,这才听明白隐藏在希美话中的含义,「三个月……你该不会……?」
希美点头,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我生病了,那个疾病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纠缠着我,直到上个月我偷听到医生在劝我爸妈放弃对我的治疗,让我出院好好享受人生最後三个月的时间,但我不甘心,总是家里跟医院来回跑的我甚至没去过学校,没体验过校园生活更没交过朋友的我不想要就这麽死掉,所以我才向丘比许愿请他治好我的疾病,虽然作为交换我得豁出性命地跟魔女战斗,但是跟只能躺在病床上什麽事情都不能做比起来,战斗时无拘无束的还要更自由多了,後悔什麽的,我从来没那麽想过。」
听完希美成为魔法少女的理由後,绫香感觉心情更加沉重了。眼前这个女孩是为了要活下去,才不得不踏上这条艰辛的道路,但偏偏她的能力是无法只靠自己击败敌人的,在这座人口稀少的小镇上自己又是唯一能帮助她的人,这让在看过与魔女的战斗是如何的危险因而不想许愿的绫香变得动摇了。
「……许愿的事情,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绫香小小声地说,但希美全都听见了,她几乎是乐不可支地大声欢呼,还抓起她的手跟她握手道谢:「谢谢你绫香酱!你帮助我的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你先别急着道谢啊!我只有说我会再考虑,又不表示我一定会许愿……」
「没关系!光是绫香酱愿意考虑,我就已经开心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她乐观还是容易满足,不过绫香也想到对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所以才这麽高兴,她又感觉到肩上多了一股沉重的感觉。
*
回到家、在进屋之前,绫香用力捏了自己脸颊一把,感觉到痛後立刻松开手,同时也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魔法少女、异空间、魔女、使魔,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她半夜偷溜出门的事也是,这让做事情一向守规矩的绫香不免感到有一些罪恶感。
她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绕过走廊上所有踩了会发出声响的木板要回房间,但是在经过奶奶的房间时,从房里传来的咳嗽声让绫香立刻掉头。
「奶奶?你没事吧?」绫香马上过去扶奶奶坐起来,并轻拍着对方的背帮忙顺气。
奶奶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开着口似乎想说什麽,但因为咳得实在太厉害了,结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绫香把手心贴上奶奶的额头,发现奶奶有点发烧了,赶紧去壁橱里再拿一叠棉被过来给奶奶,并把她刚才外出时带着的暖暖包塞进奶奶的手中。
「谢谢你啊绫香……」好不容易不咳了,结果奶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跟她道谢,这让绫香难过得有点想哭。
「我应该做的,奶奶不需要说谢谢。」绫香把脸埋进奶奶身上的棉被哩,不敢让奶奶看见自己在哭。
关於奶奶的病情,绫香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没想到她离开的这几年,奶奶的健康竟然会有这麽大的转变,她在搬过来的第一天就看出来了,奶奶的容颜比她记忆中的憔悴许多,四肢走动也远不如前,却依然独自住在这里,生活起居大小事也都得自己来,她不禁後悔当初应该坚持留在这里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才对,至少有一个人陪伴着,奶奶一定也能过得更开心。
神啊,求求祢,让雪停下来吧,让院子里的玫瑰再次开花吧,只要看到玫瑰开花,奶奶的身体一定会再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