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憶起 — 家

家人,是超越过血缘,彼此情感上的认定。因为家人,是比情人、朋友还要重要的;家人,是生命中的唯一,是生命中的挚爱。

吹着好久不见温暖的微风,这里,是屏东。

屏东一直都是屏东,四季温暖的让这里的人都觉得厌烦,却让外地人羡慕,尤其是北部的人。虽然有时候台风来会下起大雨,在街道上积水整片,但是整顿之後,积水的现象就消失了。

我看着车站外的街道,好像变了,但是却又好像没又变,那些我熟悉的路牌还是挂着,彷佛正在欢迎我回来。

「哇,这里就是你从小到大的地方。」郑曙伟在一旁说着。

为了这趟屏东之旅,我向出版社请了两个礼拜的假,虽然被老板白眼好几次;郑曙伟也离开工作室两个礼拜。

「同事还以为我要不要工作室了,哈哈。」他说。

「是啊,这里就是。」我说。

「那我们要怎麽去你家啊?」

「骑P-Bike啊。」

「那是什麽?」

「就像台北的U-Bike一样啦。」

「你是不是忘记我手上的行李箱了?」

我转过身看了一下他,才想起来他手上还帮我提着我的行李箱,这样根本无法骑车。

「啊……好吧,我们叫计程车。」

路上,熟悉的街景像是电影的画面\\

一样不断的穿梭,随着计程车的震动,我闻到熟悉在每一寸的空气中。

我回家了,我回到屏东了。

「你看起来真的很开心。」郑曙伟抱着我,贴近我的耳畔说。

「我终於回家了。」我转过头说着。

「回娘家喔。」他贼笑着。

「你不要老是偷偷跟我求婚。」

「那你就赶快答应我啊,这样就不会老是被求婚,还是你根本就暗爽?」

「拜托,我才二十五岁欸。」

「拜托,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欸,不觉得我已经老的该结婚了吗?」

「那……你可以等我等到几岁?」

「嗯……二十八岁。」

「那不就是现在?」

「对啊。」

「可是我才二十五岁,那麽年轻就要一辈子跟着你这个老头喔。」

「你不要喔?」

「没有啊,等到我二十七岁再结婚,可以吗?」

「哇,到时候我就三十了。」

「可是我还是会爱你,一直一直爱着你。」

「好啦,我知道。反正我就一直求婚,我又不怕被拒绝。」

「再等一下下就好了。」

如果,我知道我和他未来的结局,我会在二十五岁那年就答应他的求婚。

「这是你家?」郑曙伟站在我家的客厅,好奇的问。

「对啊,怎麽样,嗯……应该有人打扫过了。」妈妈曾经跟我说过,我上大学之後会固定请人来家里打扫,以免家里变成灰尘的家。

「很棒啊。」他说。

「嗯,客厅是有特别挑高,看起来很宽敞吧?对了,厕所在那里,是一个小阁楼,如果以後我买房子,我的厕所一定要很大间,绝对不能只是小阁楼。厨房是一条长方形的,有点狭窄,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比较想改成类似椭圆状的。洗衣机是在最後面,还有……」我说到一半,他走到我身边抱住我。

「怎麽了啊?」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我。

「没有啊,只是突然想抱我女朋友,不行喔。」

「可以啊,晚上你要陪我睡喔。」

「又要『陪睡』了?」

「对啦,还要煮义大利面给我吃。」

「遵命。」

「你到底怎麽了啊?」

「只是……有点想念院长而已。」说着,他抱得更紧。

院长的离去,已经在他的生命中伤了一道很深很深的疤,刚好我又带着他回我家,更提醒他他曾经唯一拥有的家,已经随着院长的离去而消失了。

当他难过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回育幼院和院长聊天,重温小时候的所有快乐;当他开心时,已经不能再回育幼院和院长分享,分享他努力得来的所有成就;当他累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回育幼院和院长诉苦,躲回那个避风港。

「我一直都在。」我转过身,也紧紧的抱住他。

离开屏东之後,我才真正体悟到家的重要,那就是每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它无法被任何人夺走,真正的家是藏在心里面的。偶尔你累了才会想起它,才会想到该回去走走,看看一切是否安好。

我想,当一个人厌倦了在家的生活,或许那就是他最幸福的生活。

「其实我从小的时候,我就发誓未来我一定要有个自己的家,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守护,绝对不会遗弃任何一个家里的人。那个时候,我知道那个家里的人其中一个一定是院长,可是在那之後我就没想那麽多了。」他说。

「那现在呢?」

「现在,那个家里一定还会有三个人,郑曙伟、林庭羽、和……」

「和什麽?」

「和我们的未来。」他笑着。

是啊,我也想要有间有我们的家。

「我觉得你们家的设计很棒。」郑曙伟躺在我房间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夸赞着。

「我之前还嫌过它简陋。」我躺在他身边,也盯着天花板。

「我们要一直这样盯着天花板吗?」

「嗯……不然我们出去走走?」

「早就该这麽说了吧,走吧。」他牵起我的手,紧紧的牵着。

「我们就一直这样牵着,你不可以放手喔。」在路上,我对他说着。

「这有什麽问题。」他说。

「但是,如果有天我真的不得不放开你的手,你一定要再去找只能够像这样紧紧牵着你的手喔。」沉默了一下,他突然沉重的说。

「乱说话,真的很像老人家。」我打了个哆嗦,假装不在意的说。

其实,这让我想到之前有一次,他也曾经语重心长的说过。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设啦,我真的不小心出了什麽意外,我宁可你把我忘记,彻底地忘记,再去找你的下一个,我不会怪你的。」

「哈哈,上了年纪都会这样。」他笑了笑。

郑曙伟,你是不是一直在暗示我我们的未来?

***

「要不要进去逛逛?」我指着一家衣店,问牵着我的手的郑曙伟。

「走啊。」

进去後,因为是平常日,店里没有什麽客人,不过这家店我很熟悉,因为之前过年的时候,我妈总是带我来这里买新衣服,这里的衣服也很多,价钱算是平价,我的同学也有不少都来这里逛。

「这件好看吗?」我拿出一件衣服,它没太多的装饰,只是条纹。

「你喜欢就好啊。」他说。

「算了,每次问你都这样。」

「我对衣服没什麽要求。」

「欸,你看那两件。」我指着没有被放在衣架上,而是被挂在墙上的两件衣服。

那是一套情侣装,上面的图案是一男一女。

女生的那件上面,那个小女生的脸上还画上一点点的红晕,但嘴角却笑得很甜;而男生的那件,那个男生看起来嘴角只是微微的上扬,但笑意在眼神中透露的一览无遗,男生的另外一边则是有一只小狗,正对着他们吠叫,男孩一只手指着那只小狗,似乎要牠离开,不可以伤害女孩。

最特别的是,如果把两件衣服摆在一起,两个人就可以手牵着手。

手牵着手,不放开。

「怎麽了吗?」他问。

「很……」我话还没说完,店员就出现了。

「这个设计是希望穿上它的情侣,能够像这两个人一样,永远都牵着手不放开。」店员微笑着对我们介绍。

「我要买它。」我指着那套情侣装,转身对郑曙伟说。

「好啊,抱歉我们要那套。」他对店员说着。

「好的,请到柜台。」店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吃吗?」买完衣服之後,我带郑曙伟到林森路上的圆本铺吃冰淇淋。

「嗯,好吃。」他说。

「可惜我没有学生证了,我之前吃这个还有优惠。」

「学生证?」

「对啊,这家店是我们高中的特约商店,可是我高中的时候都没机会来吃。」

「所以你也是第一次来吃?」

「对啊,我是听说还好啦,可是我有个同学超爱,说就爱他们这家的这味冰淇淋,现在吃起来,真的好吃。」

「嗯,好吃。」

「我们等一下去妈祖庙拜拜。」我说。

「骑多远啊?」

「在唐荣国小附近,火车站那里。」

「太远了吧,你家有没有摩托车?」

「有,可是没钥匙。」

「好远喔……」

「多运动啦,你这样谁相信你之前是大学里面叱吒风云的排球队队长?」

「不一样啊,脚踏车……饶了我吧?」

「赶快吃,要融化了。」我舔着我自己的冰淇淋。

原来,要融化的不是郑曙伟的冰淇淋,而是我一直以来假装的坚强。

***

「好累喔。」回到家,郑曙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着懒腰。

「还好吧,你还偷跑去租摩托车。」我一边把他放在沙发旁的袋子拿起来整理,一边念着。

「你先去妈祖庙拜拜。」我们把P–Bike停在唐荣国小,他对我说。

「喔,那你呢?」我问。

「我晚点就进去,你先去。」

没想到,当我走出妈祖庙时,他骑着一台摩托车在门口等我。

「你都不知道没有摩托车多煎熬。」他从坐着,变成躺在沙发上。

「那是现代病,劝你多走点路。」我拿出其中一个袋子,袋子里有两件衣服。

「现代病?哈哈,现在没这种病的人还真的是稀有动物。」他说。

「郑曙伟,我们现在换上这件好不好?」

「什麽?」他坐起来,我从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坐上沙发,把衣服撑开给他看。

「这个啊,要现在换喔?」

「不行吗?」我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好啦好啦,你那个表情。」他大概支撑了三秒,很快的投降了。

「爱你。楼下有一间房间可以换,我去楼上换。」我拿着衣服蹦蹦跳的走上楼梯。

是那套情侣装。

当我换上它,我兴奋地看了一下自己,看着衣服上有点孤单的女生,我轻轻一笑。

「我们下去找我们的幸福吧?」我喃喃自语着。

「你穿起来很好看。」我才刚到楼梯口,郑曙伟就已经在那里等着我。

「你穿起很帅啊,你这张脸真是长得有够招蜂引蝶。」我捏着他的脸。

「不然我去把自己整型,整得丑一点。」

「不要,整型很痛。」

「是吗?」他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头。

「说好了,以後只要是几百天纪念日、交往纪念日、生日、情人节、白色情人节、七夕情人节……随便一堆乱七八糟的节,我们都要一起穿这件。」

「遵命。」他的唇从我的额头缓缓往下,最後轻轻的降落在我的鼻子。

「对了,我帮你买的那件衣服呢?」我们相拥了好久,我才突然想起另外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只是件平常的T–shirt,可是看到它,我就莫名的觉得它属於郑曙伟。

「那件?很普通啊,就跟你说。」

「哪会啊,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那麽普通,哪里适合我啊?」

「不管,我买了你就要穿,在哪里?」我嘟着嘴问。

或许,我只是觉得那件普通的衣服,就跟我一样,怎麽会适合郑曙伟,甚至能够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在袋子里。」他说,却没有打算要放手。

他的手紧紧的环着我的腰,害怕我一个重心不稳就会跌在坚硬的楼梯上。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是巴不得直接缠绕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接收到我的想法,原本环着我的腰的手,放到我的膝盖附近,一使力把我稳稳地放在他的怀里,彷佛像是他平常一个人走楼梯一样,往楼上走去。

就像是之前那次一样,我和他或许都不知道下一秒的我们会发生什麽事,我们只是想要拥有对方,就这样永远的在一起。

就在我们即将进入最危险的阶段时,我该死的手机响了。

他似乎不想理会我手机的铃声,但我轻声的说。

「我去接一下,如果是重要的事情的话。」

「好吧。」

「喂?」他坐在一旁,我靠在他的胸膛前。因为前几天手机无缘无故坏了,差点连开机都不行,好险被我随便乱敲几下後,至少还能打电话,不过来电显示的功能完全丧失。

我按下扩音,反正不管是谁,郑曙伟都是我的家人了,我的电话他通通能听。

「庭羽吗?」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他。

「嗯。」我的声音开始颤抖,郑曙伟环着我的腰的手越环越紧。

「我刚刚经过你屏东的家,灯是亮着的,你在屏东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郑曙伟。

郑曙伟的表情很镇定,彷佛不带任何情绪。

「在吗?」他又再问了一次。

我该怎麽办?要是跟他说我在,他说不定就会想要绕过来看,可是现在我只想和郑曙伟独处。

但是如果说不在,那不就是在说谎?

再一次,天人交战。

我看向郑曙伟,向他求救。他似乎在深思,也不知道该说谎还是不说谎。

该怎麽说,才能在谎言和自己的私心中达到平衡?

「庭羽?」电话中的他又催促了一下。

「我……我在屏东。」当我说出口时,郑曙伟惊讶的看着我。

「那我……」电话中的他话还没说完,被我打断。

「可是我和我家人在一起,可能没有办法出门,因为我真的很爱我的家人,想要一直在一起。」话说完,我把手机拿离开一点,轻轻的亲了一下郑曙伟。

是的,那个家人就是,郑曙伟。

「喔,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还能见面,再见。」电话挂上。

「和我最爱的家人。」我把手机放回原处,还把它转成无声,这样谁都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最爱的。」郑曙伟笑了一笑。

***

「你确定你早上就要吃义大利面?」他裸着上半身,和我手牵手走到厨房,好奇的问我。

「确定啊,你这样不会冷吗?」我身上穿着他的衬衫,摸着他的手臂问。

「看到你我都热了,怎麽还会冷?」他把额头靠在我的额头,轻声地笑着。

「快点煮啦。」我向前轻轻的亲了一下他,转身跑到客厅,拿出那件很普通的T–shirt。

「穿上它。」我再跑回厨房,他已经打开瓦斯炉准备煮义大利面了。

「现在?」

「当然,快点快点。」我催促着他穿上,当他真正穿上後,我才真正明白这件衣服的平庸。

「看吧,真的很平凡。」他咕哝着。

是啊,和他一起,真的很平凡。

我不小心哭了,想起之前大学时,我和他吵架後,在厕所听到的话。

「对啊,他之前不是交女朋友,大一的学妹啊,长的很平凡的那个。」

「喔,那个学妹,可是好像很多人追她欸。」

「谁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麽,我觉得那个学妹就还好啊。」

「是啊,不过就有气质点,还蛮平凡的,郑曙伟怎麽会喜欢上她。」

「怎麽哭了?」他弯下身,用手擦去我眼角的眼泪。

「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跟这件衣服很像啊,那麽平凡,为什麽你会喜欢上我?」

「拜托,我们都在一起几年了,怎麽还在想这个?」

「因为我……」他抱着我,在我耳畔旁说着。

「因为你是林庭羽,不要哭了,乖乖去客厅等我煮面给你吃,再哭的话,这礼拜的衣服都给你洗。」

「好啦。」听到要洗衣服,我的眼泪都瞬间乾了。

「你说说看你们家啊。」在这场屏东之旅倒数第三天,我们每天都吃义大利面。

「我们家……其实我们家的人很少见面。」我放下手上的叉子。

「我知道啊,其他的呢?」

「虽然很少见面,可是我觉得大家都很关心彼此。就像我姊姊,她前几天还打电话来问我过得怎麽样,她现在在法国度蜜月。」

「那你弟弟呢?」

「弟弟最近很忙,姊姊说,弟弟开始接爸爸的公司了,有很多事情不像是书本上说的那样,尤其公司是爸爸一手建立的,弟弟当然希望能够好好经营,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不过呢,他寄了一个爱情御守给我,在台北的公寓。」

「那你爸妈现在不就很轻松?」

「当然啊,他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早就该好好休息了。他们好像是在纽约吧。」

「你们家的人都散的好远喔。」

「虽然散的很远,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家人啊,家人本来就不一定会一直都在一起,但是永远都会记得对方。或许是因为血缘也说不定,可是我知道我很爱我的家人,谁敢欺负他们,我就……」

「你就……」

「我就……」我举起我的拳头,似乎没有什麽威吓性。

「好了,没什麽威胁的拳头放下。我一直都是和院长一起生活,对我来说院长就是家人,虽然我还是很渴望有一天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以来接我,可是久了,我觉得家人在大家的定义都好狭隘。」

「家人,应该是超越过血缘,是彼此情感上的认定。因为家人,是比情人、朋友还要重要的;家人,是生命中的唯一,是生命中的挚爱吧?」他说。

「对啊。」

「不过,有些朋友或情人也可以变成家人。」

「我知道。」我放下手边的义大利面,转过身缠在他身上。

「我爱你。」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我爱你。」他抱着我,温柔的说。

这一刻平静的就像是屏东一直的步调。

我和郑曙伟在一起也已经接近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们吵过架、生过气、也变得更爱彼此。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

从最初他出自好意地帮我捡纸,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陪着我,到现在紧紧地拥有对方,我们之间的爱情,也已经变成家人,不但不想要失去对方,还想要和对方一直一起走下去。

亲爱的郑曙伟,你也说了你爱我,但你的爱,却把我推向绝望的深渊。

***

「都整理好了吧?」郑曙伟问。

「嗯嗯。」

「奇怪,这小黄也太慢了吧?」他提过我手上沉重的行李箱,在巷口发牢骚。

「不要怪他啦,说不定路上塞车。」我牵起他的手。

「可是他让我的庭羽站很久。」他低着头,看进我的眼睛。

「可是他也让我的曙伟站很久,我都没有说什麽了。」

「那你也太不疼你的曙伟了吧?」

「哪有。」我垫了一下脚尖,亲他的脸颊。

「回台北之後,我要好好存钱,准备买台车,以後回屏东我就可以开车带你回来了,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咒骂小黄了。」他说。

「好啊,我想要买……马自达的。」

「你回去好好研究那些车,你要的那部,就是了。」

「那你乖。」

正当他一脸坏笑地低下头,有个人叫了我。

我们。

「庭羽?郑曙伟?」是他。

「……嗨。」我吓了一跳。

「庭羽,你不是和家人在一起吗?」他问。

「喔,是啊,家人。」我说家人的时候,还抬眼看了一下郑曙伟,他也看着我,轻轻笑着。

「郑曙伟?」他叫着。

「嗨。」郑曙伟一脸轻松的回答。

「他就是我的家人。」我对着他说。

「什麽……意思?」他问。

「就是家人,从情人变成家人。」我说。

「所以……你们……」他问。

「嗯,是家人。」郑曙伟坚定地说。

「哈哈,祝你们幸福喔。」他笑着。

当他渐渐走远,我抬起头看着郑曙伟。

「所以,你答应我的求婚了对不对?」郑曙伟说。

「什麽?」

「是不是啊?」

「什麽?小黄怎麽还不来?」

「林庭羽。」

「我爱你。」我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

「小黄来了。」我牵着他的手,把他带上车子。

「没关系,你是我的。」在车上,他低声地说。

是,我是你的,而你也是我的。

我靠在他身上,心里偷偷想着。

***

「那你们一定有天雷勾动地火,对吧?」回到公寓,行充一脸兴奋地问。

这时,她好像又变回大学的她,一脸八卦的问。

「嗯……有。」想起那天,我的脸不禁红了。

「哇赛,林庭羽!你都不怕接下来就闹出人命喔?」

「我有算过,在安全期好不好。」

「就不要算错,好啦我要去读书了。」

「加油。」

我起身,想把行李整理整理,这时传来想封简讯。

一封是之前帮郑曙伟写毕业稿,人住在澎湖的学姊传来。

「学妹!可能会去台北几天,因为觉得有点无聊了,到时候就打扰了!」

我回覆。

「真的吗?不会打扰,上次你帮我男朋友写稿的恩我都还没报,你要是来了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另一封,是他。

「嗨,庭羽。我前几天在屏东遇到你和郑曙伟的时候,本来要跟你们说,可是忘记了。我是听我朋友,也是热爱摄影的,他说未来在澎湖有场摄影展,是个很隆重盛大的展,会有很多还蛮有声望的摄影师到场,但是因为怕会有些不太专业的人还来硬搅和,所以只有举办这场展的人,和其他一些相关的人知道。我知道郑曙伟从之前在社团就很爱摄影,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次的活动,如果他想要参加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再问问我朋友。」

摄影展?

看到这封简讯,一开始本来害怕不知道他会说些什麽,想不到竟然传来有关摄影的讯息,如果让郑曙伟知道,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所以啊,你要不要参加?」在郑曙伟的工作室,我把简讯拿给他看。

「澎湖有摄影展?我怎麽都不知道。」他疑惑的问。

「他不是有写吗,中间那行啊。」

「算了,不要去了。」

「为什麽不去?他说是很隆重盛大的展,你干吗不去?」一阵沉沉的失望降在我身上,原本以为他也会很开心的。

「这种小道消息,还是不要相信。」

「郑曙伟……」

「……」

「我不懂,你明明就很喜欢摄影,那为什麽不去参加?」

「我是很喜欢摄影,可是……」

「可是什麽?」

「我不太懂,怎麽会有展不让外人知道,只是自己办,这样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提供其他的意见了。」

「就是怕会有外行人去乱搅和吧。」

「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你到底要不要?」

「先放着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等一下就可以下班了。」

「郑曙伟……」

「休息一下,乖。」

我负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继续忙进忙出,心里还是纳闷。

为什麽郑曙伟不参加呢?

难道是因为这是他传来的消息,所以郑曙伟不想要接受吗?

还是说郑曙伟真的不相信这种小道消息,所以才不愿意去?

可是,虽然那个他和我已经不再有联络了,更别提之前的所有熟悉,但是他没有理由要骗我啊?

「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郑曙伟刚刚说的话还在我耳边说着。

可是,如果这场展示真的呢?如果郑曙伟真的去参加了,结果因此被其他有声望的摄影师相中,这样他的作品就可以被更多人看到,这样他的梦想不就可以实现了?

决定了,为了郑曙伟的梦想,我一定要努力说服他去参加。

***

命运翻了时间……

「很累吗?」在淡水,郑曙伟对我说。

我们还是像之前、像平常一样来到淡水,在一个平凡无奇的一天。

「不会啊,你比较累吧?」

「可是只要抱着你,就好像不累了。」

「我这麽厉害,如果拿去卖不就可以大卖?」

「我不会把你拿去卖的,你是我的。」他的唇放在我的发上,坚决地说。

「嗯嗯。」

淡水的风还是一样,从我们大学在一起时就一直这样,不变的像是传说一样。

「庭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郑曙伟说。

「什麽事啊?」

他牵起我的手,我和他一起站了起来,他带着我走到他机车附近,这附近好像也没什麽人。他背对着我打开他机车的置物柜,但很快的回过身。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温柔的笑了,接着,他一只脚跪了下去。

「郑曙伟!」我惊呼着。

「林庭羽,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一起有一个我们的家,直到我们头发都白了,可能还看不清楚对方,但是,我还是会爱着你的。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从他背後,他拿出一束玫瑰花。

「郑曙伟……」眼泪从我的眼眶跑出,感动卡在我的喉咙。

「林庭羽,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戒指。

「我愿意。」我上前抱住他,他起身紧紧的抱着我,这次,我竟然也感受到他的眼泪。

「我爱你。」他说着,语带哽咽。

「郑曙伟,我爱你,我要跟你一起有个家。」我哭着说。

「没问题,我先帮你戴上戒指好不好?」

我松开手,我看见他脸上有明显的泪痕,我轻轻一笑。他牵起我的手,把戒指滑过我的手指,摆在它永远的位置。

「那你的呢?我也想帮你戴。」我问。

「这里。」他又从口袋拿出一个戒指。

「为什麽你的没有用盒子装?」我接过戒指抱怨着。

「因为你的比较珍贵啊。」

「乱说话。」我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帮他戴上戒指。

「说好了,谁都不能拔下来。」我说。

「洗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上班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

「睡觉的时候通通不行。」

我和他对看了一眼,彼此都笑了出来。

「如果要有个家,你想这个家要在哪?」在摩托车上,郑曙伟问着。

「我不想在台北,我想要在比较郊区、甚至乡下的地方。」

「好啊,反正我在台北也待腻了。」

「那婚礼呢?我们家是在屏东,那你……」

「我会请院长的儿子当我的主婚人吧,他也是我仅存的亲人之一啊。」

「也是。」

「那你蜜月想去哪里啊?」他把车停在我的公寓前,我下车走到他身边,他转过身来。

「我想去布拉格。」我说。

「为什麽?」

「我觉得那里很像是童话故事,我也不知道为什麽。」

「反正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我就会带你去。只是,我可能要更努力赚些钱了,欧洲欸。」

「我也要努力赚钱啊,我们要一起。」

「知道了。」我往前抱住他。

「对了,上次说的摄影展呢?你要不要参加?」我问。

「那个喔……」

「参加啦,反正如果到时候根本没有的话,你再回来就好了啊。对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啊,我们可以蒐集『爱的屏东之旅』、『爱的澎湖之旅』、『爱的淡水之旅』……」

「好啦,既然你要我参加,谁叫我那麽爱你。」听到他答应我,我的心情变得很好。

「你要不要上楼?」

「好啊。」他牵起我的手走进我住的公寓。

「小羽羽,你终於……」我才刚走到我的房间,行充就冲出来了。

「你怎麽了?」我问。

行充一脸狼狈地坐在楼梯间,脸上还挂着两条很深的泪痕,看起来已经哭很久了。

「他离开了、他离开了!」行充一开始看到郑曙伟时,先是愣了一下,但又突然恢复,抱着我痛哭着。

「谁啊?」行充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哭。

「我把花拿进去你房间,我先走好了。」郑曙伟在我耳畔轻轻地说。

「好,对不起。」

「怎麽了?」我把行充拉进她的房间,轻声地问。

「他……他又骗我!」行充开始说。

原来,她的「第三代哈尼」根本就是个外国人。

他的本名叫JohnHenson,在原本的家乡犯了罪,听说是偷珠宝店的第一流的珠宝,经过几经波折到了台湾,隐名埋姓,他又有语言天分,很快的就学会了中文,替自己取了假名字,还认识一些专走後门的朋友,就这样他就落地生根。

「那天,我和他正在公寓後面那个小公园聊天,突然一群警察围上来,连我都被带回警察局。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结果还看到外国的警察,我真的吓到了。最後警察放我走,那个男人竟然还对我说,他是真心爱我的,他妈的听他在屁!那为什麽不告诉我他的事?他之前还说什麽他爸妈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他……他为什麽要骗我?」行充哭喊着。

「没事的,没事的。」

「为什麽……为什麽我都遇不到好人……为什麽?小羽羽,为什麽?」

「没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跟你说,我姊姊她也是……」我告诉行充关於姊姊的事。

「你才第三个,我姊姊还不是经历那麽多个,才明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真谛?」

「小羽羽,你真的好幸运,可以遇到郑曙伟这麽棒的人。」

「是啊,心情好多了吗?我有件快乐的事想跟你说。」

「说吧说吧,我最爱听八卦了,那个臭男人。」

「没事的。今天,我答应郑曙伟的求婚了。」我举起我带着戒指的手,开心的跟她说。

「哇,恭喜!小羽羽,我要当伴娘,你叫郑曙伟找个帅的男人当伴郎,我要当你的伴娘。」

「没问题,我会叫他帮你相中个好人。」

「那这样,你和郑曙伟就可以一起有个家,家欸。」

「对啊,一个家。」

「好棒喔,小羽羽。能够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大概是每个人一生追求的吧?」

「是啊,一个家,和我最爱的家人。」我傻笑着。

家人,是超越过血缘,彼此情感上的认定。因为家人,是比情人、朋友还要重要的;家人,是生命中的唯一,是生命中的挚爱。

***

「所以你姐夫要开车来载我们?」站在我公寓的外面,郑曙伟牵着我的手。

「对啊,姐姐说要带我们一起去看婚纱。」

「喔……」

「怎麽啦你?」

「有点小紧张而已。」

「你是紧张等一下要看婚纱,还是和姐姐一起看婚纱?」我问。

「不知道欸。」

「我看你是怕我婚纱挑太贵的吧?」我斜眼看着他。

「拜托,我还怕你挑太便宜的。」

「真的吗?」

「这个,拿去。」他从他手上的包包里面,拿出一本帐本。

「这是什麽?」我接过来看。

我打开来,里面一堆数字,我翻了几页,看到最後的总结。

「一百万?你……你哪来那麽多钱?」再一次,我张大了嘴。

「上次去跟院长他儿子聊天的时候,他说这是院长交代他要拿给我,他说院长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不会看到我的婚礼,在日记上写着这是要给我结婚时用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够不够用。」

「院长……」

「院长的儿子说要是不够再跟他拿,我哪有脸再要啊。」

「你的这张脸应该很厚吧。」我把帐本还给他,捏了一下他的脸。

「捏起来触感如何?」

「就……」正当我要说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姐姐。」

「庭羽,我们到了。」

「你们是……白色的车吗?」

「嗯嗯。」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朝我们开来,副驾驶座的人摇下窗户和我们挥手,是姐姐。

「姐、姐夫,谢谢你们。」上车之後,我对坐在前面的他们说。

「不会,你是妹妹要嫁的人吧?」姐姐转过身,看着郑曙伟。

「嗯……是,你好。」郑曙伟有点腼腆的说。

他一直都不擅长交际,只要遇到不熟悉的人,即使明明共同朋友是很亲密的朋友,他还是会像个小男孩一样。

「你好,我这个妹妹以後就麻烦你了。」姐姐说。

「你们要先去看哪一间?」车上,姐夫问着。

「嗯……姐,你决定。」我看了一眼郑曙伟,他耸耸肩。

「那,我们先去你朋友开的那间好了,我们的婚纱不是也在那里看的?」

「那我停在对面,你们先下车吧。」停在一家婚纱店前,姐夫说着。

「谢谢姐夫。」下车前,我说着。

「谢谢。」郑曙伟小声的说。

「你好,这不是大嫂吗?」迎来的店员看到姐姐,脸上的笑容弯的更大了。

「是啊,我带我妹妹还看婚纱。」

「陈明焊没跟着来啊?」

「他去停车了,可以给我们先看几件吗?」

「当然,今天店长我亲自带位,而且打五折。」那个男生说着。

「谢谢你了。」姐姐微微一笑。

原来有个人脉广大的姐夫是这种感觉。

「首先……先这一件好了。」那个店长把我们带到店里比较里面的地方。

「这一件主要是走欧洲的风格,因为现在很多的年轻人都很向往欧洲的浪漫,所以我们店里也进了不少欧洲风的婚纱。在这件婚纱上面,新娘的部分,最明显的特徵在它的长纱,很多女孩子喜欢长纱,因为那会让她们穿起来的整体画面充满唯美。另外这一件在腰间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小的设计,把腰间的部分挖了个小洞,可以让新娘的腰身若隐若现的展示,展现出非常性感的一面。」

性感?

「过来是男生的部分,在肩膀的地方我们做了个剪裁,让肩膀的部分不会太过宽大,很多年轻男性都会抱怨太过宽大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是个老头。还有在裤管的地方,我们有特别为了修饰男生的腿而做的设计,可以让男生的腿即使很细,走起路来才不会有种在甩裤管的感觉。

「庭羽、曙伟,这一件喜欢吗?」听完店长的介绍,姐姐轻摸着婚纱的材质问我。

「嗯……」我犹豫了一下。

「我觉得……这件你穿起来会很美。」郑曙伟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可是……」我看着那件婚纱腰间的洞,可以拜托他们补起来吗?

「我们先继续看好了,最後再来决定。」姐姐看着我和郑曙伟犹豫不决的表情,对店长说着。

「好,那下一件……」这时,姐夫来了。

「我来了。」姐夫说。

「陈明焊,我们店的车位那麽多,停车技术很差喔。」那个店长一边带着我们往下一件婚纱走,一边对着姐夫说。

「哈哈,我是走错间店。」姐夫解释着。

「走错间店?你也太不应该了吧?我们可是国小的好兄弟。」

「抱歉啦。」

「为了让你对我们店从此印象深刻,带更多客人来,今天给你们打一折。」那个店长非常「阿莎力」的说。

哇……

「好兄弟,我们公司员工的婚礼都交给你了。」姐夫拍拍店长的肩膀。

「我先介绍这一件,这一件……」

看着那些婚纱,每一件都很美,都像是被每个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设计过,让我眼花撩乱。

「我想穿看看这一件。」我指着其中一件,跟郑曙伟说。

「好啊,那我也穿看看。」

「姐,我们想穿这一件。」我拉着姐姐的衣袖,小声地说。

「这一件?好啊,不好意思,要试穿这一件。」姐姐对着在一旁和姐夫聊天的店长说。

「好,小林,带客人去试穿。」

「不好意思,这边请。」一个女生走过来,拿着婚纱带我和郑曙伟走到店的另一边。

在试衣间,那个女生帮我把厚重的婚纱换上,里面还有一个镜子,当我终於把婚纱换上後,我看向镜子。

「哇,小姐,这件婚纱很适合你欸。」旁边那个女生赞叹着。

「真的吗?」我问。毕竟她是店员,说不定只是为了说服我买下这一件。

「当然啊,这件其实很多人想要穿,可是穿上後都没有嗯……新娘子的感觉,就反而就像是普通的晚礼服而已。可是设计这件婚纱的设计师是我们店里特别请到国外的设计师,那个设计师是个很有才华的,她的婚纱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那个女生带着惊讶的表情兴奋的说。

「哇,那我们出去吧。」我开始期待等一下郑曙伟看到我的表情了。

「等一下,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用一下头发吗?」那个女生说。

「喔,可以啊,你好像很喜欢这一件婚纱。」

「是啊,这件婚纱是由我负责的,每天看着它,都很希望真正能够驾驭它的新娘出现。」她边说,边把在我的头发上忙着。

「所以你连发型都想好了?」

「是啊,好了,我们出去吧。」

当她打开试衣间,在外面的姐姐、姐夫和店长原本围着郑曙伟,脸上带着赞叹,郑曙伟一脸看起来很腼腆的笑着。当开门声传到他们耳朵,他们才转身看着我,我脸上突然变得红烫烫的,小心翼翼地走出试衣间。

没有人说话,我开始担心是不是这一件根本就不适合我,而是那个女生为了说服我买下这一件,刚刚在里面乱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藉口。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我看向姐姐,姐姐也只是一直盯着我,没有说话。

至於郑曙伟,就像是我们大学的时候去看陈子蔷的告白时,脸上泛着红晕,和姐姐一样也是不语。

终於,那个店长说话了。

「哇,大嫂,你妹妹穿这一件很美喔。」

「是啊,庭羽,这件真的很适合你。」姐姐终於回过神,走到我身边,像是要帮我拉好衣服一样。

「真的吗?」我问。

眼角看到姐夫好像把郑曙伟往前推,要他去讲讲话。

「问你老公啊。」姐姐看到郑曙伟向前,不慌不急的退了几步,到姐夫身边。

「怎麽样?」我抬起头问他。

他先是轻声地笑出来,然後在我耳边说着。

「如果我今天是客人看到你,我会以为你是店里御用的模特儿。」

「少来了你。」

「庭羽,就这件吧,真的很适合你。」姐姐在一旁说着。

「好啊,就这一件。」

「就这件吗?没问题,那等一下继续挑一下你们剩下要宴客时的礼服,我们店里还有新娘秘书喔,挑完礼服後再到柜台,我会给你们最棒的服务的。」那个店长挂保证。

「姐,你先帮我和郑曙伟拍一张啦。」我在姐姐耳边轻声地说。

「好啊,来。」快门把我和郑曙伟穿婚纱的样子拍下。

这一天,我和郑曙伟的幸福越来越鲜明,坐在姐夫的车子上,我轻轻地靠在郑曙伟的肩上,牵着他的手。

「回家吧?」他在我耳旁轻轻地说。

「好啊,我们回家。」话落完,我轻轻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回,家。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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