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情四重奏 — 第三章 過去、現在、外來 【我像是拾垃圾的小孩,穿梭在時間的長廊裡撿拾愛與不愛的片斷,然後漸漸學會了遺忘。從零開始,重新出發。】

我是个不爱午睡的人,可这小憩却睡得极好,已许久不曾有这样无弥的梦,或许该归功於陌生的土地。

异乡的地、异乡的环境,何尝不是一种放松。

看了看时钟,下午三点,正适合出去走走,顺便找个地方吃上一顿道地的香港美食。

此次的行程,私心里是有些刻意的,全都是以前和你一起走过的景点,当作是一种对过去的凭吊,宛如是一种属於逝去恋情的丧礼。

哈,听起来很不错是吧?有种凄然的绝美。

其实我一直是个喜欢浪漫的人,只是你从来都不曾发觉。

「你是个务实过了头不懂浪漫的人。」

每次每次,我拒绝你的烛光晚餐、退回你的昂贵礼物,甚至叨念那没几日就凋谢的玫瑰花时,总是换来这样的抱怨着。

也许我的做法错了,抹煞你做为一个男人对爱情的表达方式,我忘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终究有决定性的差异。

现在想来,除了年轻,你多半也爱上了她的浪漫,小女孩的娇哧,总是让男人难以抗拒,特别是你这种外冷内热的人。

可你从不明白,当一个女人深爱的另一个男人时,所能给你最大的浪漫就是管好你的荷包,爱你的人才会珍惜你的一切,因为她希望和你细水长流的走下去。激情会过去,但能够在一起牵手走到白头,才是最平凡的美好。

你不会明白,於我爱情最伟大的誓言只有八个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男人永远不会了解,很多时候女人不是不渴望浪漫,而是在现时的磨砺下一点一点的沉淀、昇华,最後渐渐地退色。

就像是汽水,不管刚开始时有在多的气泡,也有变成开水的一天。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便是七夕,现在你该是揽着她甜甜蜜蜜地计划着假日的行程,我想那应该是相当丰硕的。不过,这都与我於关了,因为我不再是你的枕边人!

这样也没什麽不好,至少以後为你管帐、理财或洗衣、烧饭,就是属於她的工作,能够从皇脸婆的位置上卸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肯定不晓得,算帐的脑力、煮饭时的油烟,有多伤害女人的肌肤。

只是,不免会坏心的想。

几年过後,当她慢慢融入我曾有的角色,开始接触柴米油盐的现实,你是不是还能够在她身上,寻找倒此时令人心动的浪漫。你也许忘了,但现在的她,不过是当年的我。

不管如何,她毕竟是你选择过後的结果,我衷心希望你和她能够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再怎麽说,这是踩着我的伤口得来的幸福不是吗?有时候幸福不是权利,而是一种义务。

属於我的旅程才刚刚起步,通往过去同时也通往未来,可以肯定的是,路途上不再有你!

而现在,我已经做好准备,一步一脚印,好好地去向过去的自己说声再见。起飞的时候到了,窗外天空那麽宽广无垠,本就不该局限在小小的一方天地。

旅途的第一站,是黄大仙庙附近,这也是我们感情开始的起点。

我坐在公车上,看着两旁不断向後的街景,熙熙攘攘的人潮声中,彷佛又回到了台湾,像极了那段每日赶着公车上下班的日子。冷不防想起,我似乎将悠游卡落在了你书桌的抽屉里。

虽然不过是几百块的额度,但想着总有几分不甘心,那卡片的图案可是我花了许多时间抢购的。

此时司机一个紧急刹车,我脚没踩稳整个往前摔了出去,撞上了一个带着耳机在听音乐的年轻人,对方挑了下眉什麽也没说,但是我感到一阵尴尬,怎麽就没把吊环拉好呢?

「你看注意点,不然等下跟刚才那女的一样飞出去。」

「那你要负责拉住我呀!」

我听到背後传来窃窃的私语声,从窗户偷偷往後瞄,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看那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灿烂的花样年华。

我看着女孩注视男孩的眼神,记起了当年的自己,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纯真的少女情怀。

脑中忽然想起第一次来香港的时候,那时得自己傻傻地什麽都不懂,被你牵着就到处乱跑,那重叠的掌心,交付的是全然的信任。

那个时候,紧握的双手从来都不曾怀疑,总以为身旁的这个人,就是属於我的明天,看着延伸的道路,满心想着车子永远都不要停下,可以就这麽牵着彼此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只可惜还没有走到终点,车子就已经停驶了,而决定下车的人就是我自己,不是不爱而是太爱了,所以没办法忍受两个人的世界要三人同行。我,是个独占慾很强的人,既然得不到一百,那宁可归零。

我记得以前苦苓有个故事,我很喜欢说给你听:

内容描写有对夫妻,先生外遇了,但太太不肯离婚,就麽拖了好几年後小三放弃离开,众人都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太太却提出了离婚。面对无数的疑问,她只对先生说:「你知道的,我从不吃剩菜。」

也许你不曾注意过,除了不吃剩菜之外,我也不喜欢和人分享我的所有物。刀一样东西沾染了别人的味道,那还不如不要算了。

就好像我小的时候,邻桌同学偷拿我的铅笔,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扔了,既然不属於我,强求也是无用。

车上的风景固然迷人,车下也有另一种风光,不能并肩何妨独步前行,就让我从此刻开始,一站ㄧ站慢慢将时光到回,就好像你从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般。

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无比幼稚,却代表着一种决心,抛弃过去总比自怨自艾来的好些,至少不必在困於自怜的象牙塔中。

有人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也有人说过:不爱,也是一种爱。

而我站在爱情的终点,走向遗忘的起点,虽然很痛却也有着快意,天高地阔,世界如此美丽,眼前碧海蓝天,我的心无比自由。

车子摇摇晃晃地到了黄大仙庙附近,这里的香火相当鼎盛,放眼望去满满的全都是人,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际。

懒得和人群奋战,简单的参拜过,我抽身往附近算命的摊子走去,那才是我的主要目标。

还记得上回和你一起来时,本来是想算算鸟挂的,结果来得太晚,只剩下一个紫薇测命的摊位,当时那老人绘声绘影的说我们是天作之合,我有些好奇他现在不知怎麽样了。

不亏是华人的地方,算命的人多得有些可怕,我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总算凭着薄弱的记忆力找到了那个摊位,只不过一眼望去和隔壁相较实在是「门前冷落车马喧」,让我额上冒出了三条黑线。

看来这家伙不是算得太准,就是算得太不准了,才会在人山人海中,独留他一家门前空旷。

「小姐,排个命盘吧!老爷子我可是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呀!」原本打着哈欠的老人一见我走近,立刻精神万分得跳了起来,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我看。

「不了,」我摇了摇手,「两年前就给您算过了,算的是姻缘。」

「哦!」他闻言裂嘴一笑道:「唉呀呀!那现在肯定是儿孙满堂了,只是……」他瞄了眼我左手空荡荡的无名指问,「怎麽现在的年轻夫妻都不流行戴戒指了吗?」

「没有结婚,」我自嘲地一笑道:「我们分手了,看来您这铁口直断,断的有些奇特呀!」

老人听我这麽说,眼一眯立刻跳了起来往後缩道:「小姐你一看就是个斯文人,可千万别使用暴力呀!砸了我这摊子事小,坏了你的身价可就麻烦了。况且爱情玩意儿,本来就不是万无一失的。」

他这话说的一个溜,不知已经用过几回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当年眼光实在好,怎麽就找了这麽个活宝,只可惜我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的幽默。

「可你当初说他会爱我一辈子。」我语气中透了点火药味,说穿了不过是迁怒。

「小姐,」他双手合十道:「我不就过随口说说混口饭吃而已,你看看市面上那些保险公司,啥都敢保,可就没听说有人保爱情是不是?要是有谁敢帮爱情做担保,早早破产了。」

「那你当时还敢这麽说?岂不明摆着骗人。」我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

「因为你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哪知你还会专程找上门来呀!」他哭丧着脸回答,不知为何看他那样子我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该说是人性吗?

别这样欺负老人家,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心里的小天使悄悄冒出了头,况且老人家说得也没错,爱情哪有人能担保呢?

「算了算了,我不是来和你算帐的。」挥了挥手,不理会老人瞬间呆滞的表情,我乾脆地转身离开。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错。

要怪,就怪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而人往往是喜新厌旧的。

很久以前有个朋友说过:爱情,就像煮菜时洒盐一样,要适当的掌握分寸,否则淡了伤人,多了却是伤己。

过去,我总是不明白,现在终於懂了。

离开黄大千庙,我又上了公车子一路来到西贡的海弯,沿着海弯的长提一路前行,在潮湿温暖的海风中,感受着昼夜交替的迷人。

黄昏的海弯,透着淡淡的虚无。一轮金黄色的火球,逐渐沉入海的地平线下,将海面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粼粼波光之中,可见几艘渔船缓缓穿过,远洋归人,带出思乡的情怯。

满天彩霞堆积片片,橘黄的耀眼,澄紫的魅惑,宛如仙女编织的彩衣,在天空渲染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前几回来时,我的目光总放在你身上,反而忽视了这天成的美景,如今离开了你,到有了欣赏风光的闲情逸致。也算的上是,因祸得福了。

古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殊不知这样的残缺何尝不是一种美丽,就像是我们的感情,虽然画上了句点,却在记忆中得到了昇华。

现在细细想来,我应该要感谢她的,至少她在我们结婚之前,让我看清了了这段爱情有多麽脆弱,宁可在婚前重重摔上一跤,也好过婚後被在心上狠狠划上一刀。

我想我毕竟是幸运的,分手总比离婚来的好些,对於这段感情的结束,我心里还有着沉沉的痛,只是既然两人的路,已无法像从前那样并肩而行,那麽松手还嚐不是幸福的洒脱。

如果分离是注定的结果,那麽离开的时候就不该犹豫。

「大姊姊,要买花吗?」这时路边有一个小女孩拿着花篮靠了过来,我笑着点了下头,就当是送自己的礼物。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似乎也有过相似的景象,可惜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在这段感情里,没有属於我的终点站,我不过是意外地享有了短暂的温存。有人说得不到的最好,那就让我成为他心目中最美的图画。

至少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都还是美丽的,总好过拖到最後恶言相向的结果。懂得上台的勇气,也要有下台的智慧,做人固然如此,感情不也是如此?

恰如眼前这夕日余晖,时间虽然短暂,却灿烂而耀眼,深深刻划在我的脑中。就让这曾经的美好,永远地烙印在我的生命中。

「再见了,家昇,祝你幸福。夏芸,分手快乐,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我朝着海的尽头大声地呐喊,有几个行人朝我投以异样的眼光,我不在乎的回以微笑,形像这种东西算什麽,分手的女人最大。

连喊数声後,我感觉连日来的郁闷都消失了,一股新鲜空气填满了胸口,好像一颗大石被彻底铲了开来。

然後我毅然而然的转身离开海边,将夕阳晚照留给西贡海湾,同时也把属於你的一切全部留给了从前。

从此,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离开时,我经过海产店的门口,看见上头贴着两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我不觉莞尔低低笑了起来,有股暖意爬上了心头。

回到旅馆途时,正好恰逢晚餐时间,我谢绝了酒店自助餐的诱惑,信步来到外头的小店闲晃,比起在酒店里,漫步异乡街头格外有种独特的感动。

走着走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吸引了我的注意,前方一家不起眼的小面店,居然满满的坐满了人,我想起香港电影中那些隐藏在市井的美味小吃,不禁心头一动,也跟着走了进去。

因为是一个人的关系,我很快就有了位置,店里的空间并不大,甚至有些脏乱、宅小,如果你在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但是你绝对不知道,比起豪华的餐厅,这样的小店更有家常的味道。

菜单很快就送了过来,原来这是一间专卖牛肉面料理的小馆子,汤头的选择不多只有清炖一种,但我却知道自己来对了,只有真正懂得烹调的厨师,才敢用清炖来招揽客户。

快速瞄过面的种类後,我奢侈的选择了最贵的牛筋面,难得出国旅行,价钱什麽的,都滚到一边,我要好好的享受这放纵的一刻。

很快,热腾腾的面就送上了桌,除却过於老旧的碗和老板显显险从面上擦过的拇指,一切都非常的完美,由其是那浓郁中带着清雅的气味让我食指大动,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我模仿着美食节目的介绍,先舀起一口汤喝下,甘美的汤汁滑入口中充满了牛肉的甜味,我脑中除了赞字,再也找不出其它的形容词。

接着我将面条盛好送入口中,别看那面条不起眼,放进嘴里充满了嚼劲,每一口咬下都和汤汁充分的配合,完美吸收了高汤的精华却又不会太软,可说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而牛筋就是最後的重头戏,老板大方的放了七、八块,每一块都又大又厚实,而且不是单纯的只有牛筋,其实是有点像我们台湾的半筋半肉。牛肉煮的非常鲜嫩,放进嘴里咬起来又很绵密,又香又够味,让人忍不注一口接着一口;牛筋更是软的入口即化,简直像在吃果冻一样,我从没这麽深刻体会到胶原蛋白的口感,才不到几分钟,一碗面就被我吃得乾乾净净连汤渣都不剩。

去付帐的时候我连连夸奖老板的好手艺,他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直夸我有眼光,原来这间面馆虽然不起眼,在香港却是极有名的。

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在路上,饱饱的肚子有种洋溢的幸福感,风吹来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其实人生就这样也很好,简简单单一个人,不需要烦恼太多,也不需要追逐什麽了不起的成就,平安、健康,偶尔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很幸福。

生活不过普通如厮,是我们太自以为是、太不甘寂寞,把一切都想得太复杂了。

天边,月亮悄悄的挂了上去,细细长长地下弦月,像极了童话故事里微笑猫的嘴角。

我想起了林依晨SEIKOLUKIA2013广告「时光的礼物」中的台词:过去的自己,丰富现在的我;未来的自己,每一刻都经历着我。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需要多少时间呢?

往事如烟,我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遇见了你,这其实就像是一场属於我的梦游仙境。梦醒了,曲终人散,不需怨,也没有什麽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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