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於是,你在這 — 《第四章》(2) 那個稱之為家的空洞

姑姑和姑丈把我视为亲生女儿看待,大我八岁的表哥和大六岁的表姊对我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觉得寂寞就来我们家玩吧!」姑姑总是慈祥地这麽对我说。

於是每当放学无聊时,我便一蹦一跳地跑到另一条街找他们一起玩游戏、画画。偶尔,他们会帮助我解决课业上的难题;偶尔,他们会骑着脚踏车小心翼翼地载着我到邻近的溪旁戏水。肚子饿了,便回姑姑家和他们一同吃晚饭;玩累了,便在表姊的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夜晚下了班的爸妈将我接回家中。

对於童年的我而言,所谓的幸福便是那段美好的时光,那段和姑姑一家人共度的快乐时光。

我愿意用任何事物交换那短暂的岁月。

这麽多年未见了我的心依旧牵挂着他们。

「韩安琴?」就在这时,李伟杰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带着少许的疑惑和不解,看见我因剧烈哭泣而红肿的双眼,他没有过多的探问,只是默默地走到我左手边的秋千上坐下。

我的泪水无法克制地落下,不是因为想起方才的争吵,而是由於他的体贴与谅解。

当然,这点我并不会让他知道。

於是我哭了十分钟、陈述了十分钟,接着他又安慰了我十分钟。

时间回到现在,六点整。

我低头啜泣着,「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努力地扮演着乖小孩的角色,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让他们替我操心,可是就在刚刚、就在刚刚,明明很清楚她只不过是在说气话,可是我的理智就像崩溃似地,突然间断线,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些恶毒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了。」

我敛下眼,任由眼泪沿着脸颊的弧度滑下,落至地面,「我真是的……为什麽、为什麽会这麽说出口呢?」

「没有一个人能完全忍耐身边的一切,一旦到达某个临界点便会像火山爆发那样全部倾倒而出。我不否认你说的话很过份,不对是超过份,也不否认你已经伤害到了她,而且伤得很重,但至少你已经有进步了,虽然步伐有点小但你确实在往前迈进。」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不带有强烈的抑扬顿挫,但却精准地传送进我心里。

「我、有在进步?」抬起眼我与他的视线交会。

「恩,你已经会诚实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不是忍气吞声,虽然爆发的时机不太对就是了。」

「真的是这样吗?」

「你啊!真的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伸手将我拥入怀中,耳朵贴在他温暖的胸口上,我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

「李、李伟杰?」

「不要问也不要说话,要哭就快点哭完,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的哭脸而已,很丑。」

「欸、李伟杰,你相信少女漫画中的『一见锺情』吗?」

「我相信喔,真的。」

「是吗?」我轻轻地叹息,「小时候的我也这麽相信着,可是、长大之後才发现,所谓的感情,所谓的爱情,是需要长时间的累积,『一眼瞬间』什麽的根本就只是一时的情感蒙蔽,说不定再次看向那个人,当初的悸动全部都消失了。」

「也说不定再次看向对方,当初的心动反而更加膨胀,然後随着时间,日积月累,就形成所谓的永恒。」

「真的、有可能吗?」

「你啊!就是太过现实主义了,一点也不可爱,这个年纪的少女就应该抱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幻想啊!」我听见了他爽朗的笑声,「不过我说你,一定得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吗?我会误会的喔!」

我突然想起,他的双手仍环绕着我的後背,我依然躺在他怀中。

我猛地向後退,有些尴尬地望着他,李伟杰的嘴角泛起了浅浅的微笑,「误会?是要误会什麽啦?」

「误会你也喜欢我啊!」

我的大脑锁定在那个「也」字。

也?什麽?蛤?

看着我讶异的表情,他无奈又有点做作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我的左脸,带着属於他的气味与些许的蛮横。他的目光紧紧地抓住我的视线,第一次,我逃离不开他深邃的双眸。

「韩安琴。」他呼唤我的名字,「我──」

「阿伟和安琴?」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李伟杰的话,我赶紧甩开他的手,从秋千上站起身往声音的方向探寻人影。

阿谦?

他快步走向我,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明白,「你哭了?怎麽了?」

然後泪水又掉了下来。身後的李伟杰叹了非常之大的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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