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丝沿着公车停靠站的棚子蜿蜒而下,滴落在路旁的小水漥里,水漥溶着街边晕黄的灯光,我呆呆地望着那一抹橘红,一边听着等待接通的嘟嘟响声。
好不容易对方终於接起,我忍不住劈头就是一阵叨念。
「柳向日你搞什麽、怎麽这麽慢啊……」
但另一头只是一片静默,让我忍不住又叫了几声,「喂、喂喂?」
好半晌对方终於开口了,用着淡然又从容的语调。
「我不是柳向日,他现在刚好在忙。」
听到这声音,我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张愔愔?」
「嗯。叶依瑄,你有事要找他吗?」
「我……」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状况,因此我脑子仍旧是一团混乱。
「你们现在在哪里啊?」好一会儿後,我唯一能想出的竟是这样无关紧要的问句。
「在学务处,」她的回覆依然是一贯的从容,「刚刚要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社团有一件事要处理,我就一起跟来了。他把包包丢在一边,结果手机就响了,我看到来电显示是你我才接的。」
「是、是这样啊……」我乾乾地笑了笑,连我自己听上去都觉得这笑声是如此薄弱。
「那、他看起来有像很赶着去哪里的样子吗?」抿了抿唇後,我呐呐地开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问这个还有什麽意义,但我就是不由自主。
「我不知道。叶依瑄你有很急的事找他吗?还是我直接帮你把电话拿给他好了?」
「没有,我没有急事找他,」我喃喃念着,「也不用和他说我有打来,反正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情。」
说罢,我用着有些不太灵活的手指,颤抖地切断了通话。
雨仍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侵袭上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到底在做什麽呢?
结束了通话,我觉得自己像是重重地被人打了个嘴巴子。
我知道张愔愔并不是会对这种事而特意刁难我的人,但我心里仍油然而生出一股浓浓的愧疚感。
我无法原谅的人,是那个心中仍暗藏卑劣心思的自己。
我早该在柳向日和前两任女朋友交往时就明白的,但我直到现在才终於真正看清楚。
其实,我心中总怀抱着一个近乎不可理喻的想法,觉得被他当成哥们又怎麽样呢?他和他的女朋友都是暂时性的,肯定不长久。
他真正重视且在乎过的,应该是我才对。
简直就是自我安慰,但这恐怕就是多年以来我仍死心踏地喜欢着他的真正主因吧。
他总是待我太好、女性朋友中也是和我最亲近,这些大概都是其次,甚至不过是藉口罢了。
但就算是自我安慰,只要能让自己怀有一点他有可能会喜欢上我的希望,不管怎麽样都是好的。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看得如此通透了然。
也才知道怀着这样可笑梦想的自己有多可悲。
如今,他和最要好的朋友交往了,叶依瑄,你还想怎麽样呢?
难不成你仍旧期待着他们终有一天的分手吗?
他们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啊!
而且,透过刚才的对话,我再也无法用那样薄弱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叶依瑄,你并没有那麽重要。
你在他心中,从来不是那麽重要的。
永远、永远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