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那麽一节伦理课,那个博士是这麽说的:
「中学时期出双入对的还算是寥寥可数,到大学後啊,几乎全都有另一半了……不晓得是心态问题,别人有我也有什麽的。你现在说不会交到男朋友,未来的事情很难说的……」
当时魏良清不当一回事,觉得自己很难找到一个愿意接纳和爱她的人,那是一种自卑心理吧。当一个人受过伤害後就会一层一层地用盔甲把自己包围,重没关系,只要不再淌血就好了。
当魏良清遇上吕蕴,她是羡慕的,自己大概再也不会像她那麽口没遮拦吧,大概也不会像她那麽敢作敢当、敢推翻自我。她没有後悔那天没去舞会,反而乐得清闲,去了并不会给生活带来什麽样的变化,只会认识一些点头之交吧!
吕蕴曾说过魏良清是古代人,手机拿来都几乎不用的,平常约她出来都不见她拿出来滑,讯息传给她也是要看运气的,运气好她有看到,也就有回,没看着就你倒霉啊。
魏同学写过那麽一篇文字:
「在公车上拿着手机按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你不拿着一台反而像是异种。
可听过国王与国民的故事吗?那湖水是有毒的,喝过的人都疯了,唯国王自己挖了一口井,喝井水的国王正常得很,那些疯了的国民却通通认为是国王病了。於是用尽各种方式,药物啊、针灸啊、拔罐等,国王受不了这些治疗,痛苦的口乾的国王跑去湖里喝了水,结果也疯了;国民为国王也和大夥儿一样了而感到欣慰。
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也不过如此而已……」
魏同学惹人厌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的文字,还有她的脸;没事的,就是没表情而已。从前的他们都很在意面子的事,魏同学曾一度很怕别人不喜欢她,可她又不懂得讨好。反正讨不好了,也就选择性地放弃了那时候的人际。许多时候啊,越在意越不成事,为什麽要别人喜欢自己呢?高中时期的魏良清有这麽一个目标:写哭林老师。林老师是她们的文学科老师,她很年轻,但是能力很高,光是说话谈吐的自然流畅就能显示出她是个多有文学气息的人,而且她是某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
之前才说过魏良清不好张爱玲,觉得煽情,当然地,她自己的文字和煽情沾不上边。中三时的她写过一篇范文,自觉是篇劣作;那篇作文里提及的事情最後泡汤了,故事也许都是编出来的好看,而魏良清是个写实派,想象力丰富这词在升上中学後就没人对她说过了。所以啊,那些命题创作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没什麽大风大浪,是她已经不遗余力的真挚。
许多人都说,要有相似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到创作者的感情,而许多时候不过就是被故事给感染了而已,难道没经历过爱情的人不能为一部爱情片掉泪?《被偷走了的那五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我的少女时代》等所述的真的有那麽多人经历过吗?为何还是会感人泪下?
後来魏良清得出一个道理,感同身受就可以了,代入啊!不是说许多人看电视剧看电影都会把自己当成女主或男主吗?魏良清说着「要是我去演《被偷走了的那五年》,我会选择演范玮琪的角色;要是我去演《那些年》,我会去演一个普通女同学」
那大概是一种旁观者的心理,她看到吕蕴时觉得可以写一个关於疯婆子的故事;看到梁颖佳时觉得可以写一个嘴贫与舞者的故事;而当她看到如连曼宁这样的人,她觉得没什麽好写的,这样的主角太多了、泛滥了。
有些人就是得到许多大部分人还未得到的东西,他们是被羡慕的一群;在丙班的眼里却是最遥远而普遍的一群。在高中阶段就寻得爱情的人为数不多,却还是有的。听说啊,年少时最不明白什麽是爱,却是最敢爱的;学生时期的爱情不会牵带任何利益,只是单纯地喜欢,学生时期是不会有文成公主的。当少年们不再年少时,爱情和友情都来不及纯粹了,甚至连亲情也是以金钱维系的。
後来的林景辉三不五时就找梁颖佳,梁颖佳不明说,但常常出现的情况是撞时间了;林景辉约她去北区自修室,同学们约她去南区自修室,最终她只能轮流着去。
「我可真受欢迎啊!不过怎麽都是女的……」
「因为啊,你长得一般,个性算好,所以吸引同性,异性见你就跑。」
韦小妹话不算多,出口的却句句重点,同时也是个句点王。韦小妹可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明明中三时成绩不错,却要求进丙班,闻说是班级气氛问题,她不喜欢人太多和太多学霸。韦小妹其实是个隐藏版渴爱的家伙,爱情故事写了许多篇,放到网上也就只有魏良清捧个场,而这捧场往往是留句这样的言:
「怎麽又这样了?真是安徒生的错啊……」
「也比你常写什麽报告文学好!」
魏良清一般脾气都蛮不错,除了赤口那天会忽然发飙乱骂。但骂的也不是无根据的,毕竟是研读文学的人,对文字的洁癖程度也是非一般的。而她有个怪异的佳作论:只要不滞留在某一片段就可以夺高分;意思是写得越顺畅,内容结构就越好。而她的目标好像在高二年终考时就达成了……
「今次年考的题目其一是讨论你对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看法;其二是『晚风中的街道』。多数同学都选了前者,写得还算不错,不过还没能突破一些学姐的文章。至於抒情那篇呢,给你们打印出来了……」
林老师随便找了个同学把那两张A4纸发出去,韦小妹坐得比较前,一拿到就开始读这篇佳作:
「八月炎夏,人们的热情如太阳般炙热,入夜後的城市热闹非常。风温柔地包围着在繁华中来回渡步的我……」她自个儿念着前段的内容,耐心地继续看下去;
「原来我後来再也碰不见他了。也许我的生活就该是平淡的,行尸走肉的,没有寄托的……在过了很久以後,才明白那种情感名叫思念。」她热泪盈眶地继续念着这份还没公布的情感,打印在纸张上的文字是那麽地冰冷无情,却在这种平淡中释出了前所未有的、满溢的思念。
「夜已深,请将声量减低,安静地把这一切的所谓残缺随风飘散在今夜的某处……」
看到最後那段,她是错愕的,怎麽就这样结束了?整篇文字就如一个自卑的女孩的日记,也许在她写的时候没有眼泪,而至少是带着丰沛的情感的。
「凌嘉唯,你要什麽?」
「老师,我想看这篇的原稿。」
「你可要问魏同学了。」
魏良清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重新审视这段自己写下的文字,脸上看不出丁点端倪,她连林老师公布了这份情感也不晓得;她只听到後来林老师说……
「我不应该在公车上拿出来改啊,情不自禁的两行泪可是很糗的事。」
她听说到老师是有感动的,也就疯狂地跟吕蕴说,今天午餐她包;当然她不能只包吕蕴的,结果花了一星期的饭钱去庆祝这次的「成功」。梁颖佳嘴上说她神经病,却也在看文章时泫然泪下了。说不清是哪处感人,只能说是太贴近了吧,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人啊!於是她们该好好感谢那个叫「杨修端」的人,他可是贯穿整个故事的灵魂啊!
当老师问及这个人时,魏良清都会说是童年记忆,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实上是老师想验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连林老师也晓得魏良清是个记录派创作者,写不出太多虚构的部分。考试的文章不会出现有关爱情的主题,而魏良清的那篇像是在试底线,文章并没有表面修端和叙事者的关系,只说是一个童年的友伴;这样的设定是有多暧昧啊!幸好魏良清可是练出了一套绝技,模棱两可的背景和模棱两可的人物关系。
「爱情的事啊,就是缘分的事,不强求,不勉强,随缘」魏良清是这麽想的,她知道缘分是不能约见的,那就只好等待,还有……执着着自我。世界怎麽变啊,她都要是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