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三年了,你守着对书文的友谊、忍着对依依的感情,都已经过了三年了,不觉得这些年过的很痛苦、很煎熬吗?」
许杰森看着高达奇紧抓着铁罐的双手已经用力到泛白,他决定还是让他自己静静想一下好了;毕竟他能说、想说的,他相信高达奇心里都很明白。
只是沉默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高达奇突然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将铁罐丢进回收筒中後,又坐回许杰森身旁的位子上。
看着他一向阳光的脸失去了光芒,就让人觉得一阵心疼,许杰森安慰的拍了两下高达奇的腿,希望他能感觉到还有他这个朋友在。
其实,高达奇一直都懂,他明白许杰森的心意,他也知道如果三年前意外发生後,他能陪着柳静依一起捱那段痛苦的时间,或许今天他们之间绝对不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他选择了离开,选择躲在最远的地方看着柳静依痛苦,选择了躲在角落,死守着对沈书文的兄弟情,逼迫着自己该放弃对柳静依的感情。
就算沈书文最後把柳静依交给他,他的自尊却不容许自己当替代品,他也不想取代了沈书文的位子。
这三年来,他一直活在自己混乱的世界中,不断绕着自我筑起的迷宫中乱走,而这三年也让柳静依在无知的痛苦中度过。
到头来这三年间,失去的、错过的已经太多太多,多到……让人快要绝望了。
※※※※※
柳静依感觉到一丝丝寒冷,突然觉得自己为什麽会这麽自私,为什麽会这样伤害所有爱她的人。
「依依……」吴佳铃见柳静依咬破下唇让自己吞下着那充满鲜红液体,很想将失神悲痛的她唤醒。
但是,她知道此时的柳静依已经不需要她在用任何刺激的手法,让她明白现实是多麽残酷的,而且她也不想再刺激柳静依那破碎的心与残缺的记忆;因为她相信,眼前的好友真的……真的已经明白老天爷在她的生命里开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让人难以忍受的玩笑。
「我……我先去帮你倒杯水,你休息一下吧。」吴佳铃忍着眼框那满溢的泪水,拿起柜上的水壶交代去处後就赶紧踏出病房。
她不管柳静依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她只想先退出那充满自责、充满懊悔气氛的空间。
「书文……告诉我,为什麽老天……要让我们承受这样的痛苦……明明就是幸福的……明明就该是故事里最後那美满生活……为什麽……我会让身边的人受这样的苦……为什麽老天爷除了折磨我们,还要折磨我们身边最重要的人……为什麽……」
一句句对老天爷的不满、一句句得不到答案的不解,让柳静依曲着身子,哭痛了双眼也还是不断的落下泪、不断吞下那充满血腥味的液体。
柳静依无法克制的问着三年前愿意给她任何希望,如今却已经无法在握住自己双手、无法给她任何答案的消逝之人——「书文,你说我一定要幸福……没有你,幸福在哪?在哪……」
倚靠在房门外的吴佳铃听见房内的人那悲痛又虚弱的话语,心宛如比刀割还痛、比被强酸腐蚀还疼。
紧握在门把上的手颤抖着,感觉门像是千斤重,转不开、推不动。
太累了,这三年来所有人都累了,无法再支持下任何的痛苦、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个打击,纵然知道房里的人此时还是需要有人在旁顾着、需要有人在旁鼓励着,可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是否能充满着希望告诉房内的人——她的幸福,还是存在着。
※※※※※
「哥……哥……」
白齐仁突然回神便看见两张俊美的脸上充满着担心与关心的神情望着自己。
「你们……回来了啊。」白齐仁无奈的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白雅婷与白雅夫互看了一眼後,叹了口气、纷纷坐在白齐仁的面前,对於家人的关心让他们实在不能在抱持着:「每个人都有隐私,不该过问」的心态了。
「我们已经回来好久了,是你一直捧着碗发呆没注意到。」白雅婷拿走白齐仁手上端了许久却没动到一口的饭碗。
当白雅婷拿走手上的碗时,白齐仁才发现自己捧着碗的那双手已经麻痹,动一下都有点麻有点痛,这才知道自己真的发呆太久了。
白雅夫请佣人吴嫂替他们三人倒杯咖啡後,便告诉她可以先下班,因为他们需要好好聊聊。
「哥,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跟我们说的,虽然家中属你最聪明了。可是,有时候把事情说出来可以帮助人厘清脑袋瓜里那种混乱的想法,更可以帮自己找到最好的答案。」白雅夫将杯子推到白齐仁的面前时,也老实的说出自己心中一直想说的话。
看着白雅夫那认真又真诚的话,而白雅婷充满认同又担心的双眼,白齐仁只能叹了口气,默默端起杯子喝起咖啡来。
虽然,他知道他们俩真的很关心自己,可要他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应该说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看的出来白齐仁困惑和不知道怎麽开口的情绪,白雅婷乾脆直接替他开场,让他只要回答他们的问题,这样比让他自己在那苦恼、他们在一旁乾着急的好。
「哥,你最近都去医院看一个叫做柳静依的女人是吧?」
突然被人识破让白齐仁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仔细想想,白雅婷会知道大概是从方诺那得到的消息,他也就没那麽惊讶。
「嗯!就是那个被我撞到的女生。」
「你是开车撞到她的?」白雅夫眨着眼,又是担心又是不安的问着。
如果是开车撞到,那她可能真的很严重才会让哥这样一直去医院看吧?
白雅夫的问题让白齐仁很明白他的意思,他只能尴尬的摇着头回答。「不是……」
不是?「那你是怎样撞到她的?会让她严重到你需要每天去看她?」
「老实说,她住院可能跟我撞她不太有关联。」
啊!
白齐仁的话让白雅婷与白雅夫更是茫然不解。
既然不相关,那哥为什麽要每天都去医院报到?
「从头说好了,我当初要去接雅婷时,车子突然抛锚,我想说就在附近,而且接雅婷时间又快到了,索性用跑的想说先接到人再说……可是,就在途中不小心撞到她。」
看着白齐仁充满回忆的神情,让一旁的两人都舍不得打扰他,因为他脸上那欣慰又怀念的神情,已经是他们许久没见过的生动表情。
他们都清楚,两年前当他女友悔婚离开时,白齐仁也收起了自己的心,不管对谁都有着一层隔阂,一个保护色在。
他失去了以往充满阳光、热诚与希望的双眸,他选择用温柔又有距离的微笑来掩饰、来遮蔽所有人对他的关心与担心。
「虽然当下,我没见着她的模样,也没有很彻底问她是否有受伤,我只是将名片给她,然後就赶紧往雅婷工作的方向前进,只是没想到在一个转弯就到的时候,突然有人紧抓着我……突然……喊了一个……不属於我的『名字』……」
看的出他的哀怨、看的出他的无奈,更看的出他那满是痛苦心酸的情绪,白雅夫与白雅婷知道他所说的「不属於我的名字」是谁的名字。
「我本来以为她大概是精神错乱,可是她脸上的惊讶又不像是有这种病的人,而当她笑起来那令人心碎又令人心动的灿烂,真的让人好难将视线离开她,让人想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她,想大声告诉她……」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
看着白齐仁激动地紧握着杯子的双手,白雅夫真怕突然杯子被他捏破伤到他自己。
但是看着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们知道眼前的亲人正想着一个原本不属於他生命中的人。
「哥……」
「雅婷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知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可是我就是无法说放下就放下,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麽我要站在这位置上,为什麽我要做一些不该是我去做的事情。」
明明这一切……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她思思念念的人才是。
「既然你清楚,就别再去想了,你该回归到属於自己的生活。她有她的世界,你有属於你的生活圈,只要你不要再去医院、不要再去想着她的事情,那麽……今天你就不会这麽……这麽……」痛苦。
白齐仁充满受伤的神情,让白雅婷无法再说下去,明知道该给他一个当头棒喝,可就是忍不下心去伤害他。
「哥,那女人……不是结婚了。」
白雅夫过分冷静的话,顿时让白齐仁找不到任何一句能反驳的话。
虽然,他可以跟白雅夫说对方早已逝去,可他就是开不了口;因为他并不希望自己是这样趁虚而入的人,他不能仗着自己与柳静依心中所盼的人有相似的面貌就这样走进她的世界里。
其实,他更不希望自己是以这样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他多麽希望她看见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他多麽希望她能唤他的名字,而不是闭口不说。
清楚知道白齐仁的心思、清楚了解白齐仁现在所处的情况,白雅婷与白雅夫都希望能拉着自己的哥哥一把,让他能离开那混乱又灰色的爱情地带。
因为他们能预料、能想到的结果,都是眼前这明明清楚一切却还要陷下去的人,最後一定会伤心欲绝,一定会痛苦不堪。
「……爱情,是不可能有替代品的。」
白雅夫轻轻道的一句话,像是呢喃却像是说给白齐仁听一般。
但不管如何,这话也已深深刻在白齐仁逃避现实的心,也让他落下那原是吞在肚里的男儿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