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保持这种距离吧。
到了见面的地方,是一间露天的咖啡厅,慧婷不敢走向前,宗翰将手放在她肩上给予她力量,「我们都不要想这麽多。」
转角後,会是她吗?
她一样紧张坐立不安,穿着长裙,长长的头发烫卷了;而她,剪去长发,简单而俐落,她们对上眼,下一秒慧婷捂着嘴不敢相信还有这天,逃避了两年,无话不谈的好姊妹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眼眶早已泛泪。
刘慧婷慢慢移动着脚步到她面前,芯洁笑中也带着眼泪,好多话想讲,却说不清楚,回头才发现自己牺牲的不只眼前的一切,可是他们全然不知,如今,只要值得就够了。
回不去了,对吧。
「李宗翰,好久不见!」芯洁挥着手,戴在无名指的戒子显的强眼,「慧婷,好久不见。」
慧婷看不出来芯洁是否快乐,只感觉到她很想快乐,也许肤浅的快乐,容易得到吧,笑久了就会变真的。
「我去逛逛,你们慢聊。」宗翰离席,想给她们多点时间相处。
「婚纱是你设计的对吧?」
「嗯。」慧婷抿着嘴点头。
「谢谢你,不过…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因为你对我更好阿。」
「可是我伤害了你,你都不恨我吗?」芯洁也无法谅解自己,也不奢求对方原谅。
「那都过去了,我不恨了。」慧婷扬起嘴角,曾经很爱过、恨过的,时间都冲淡掉了,这才是成长,一直活在过去的人,不肯走出过去的人,才是真正地可悲。
这麽说,芯洁更内疚了,起先,她没有打算要伤害谁,也没想过,最後的结果,会是两败俱伤。
「但我恨自己,我恨,我不值得你对我这麽好。」芯洁自己清楚,慧婷恨她也是应该的,而她却选择原谅她,罪恶感把芯洁压得好累,为了慧婷,说了多少谎言都没关系了,只要善意的谎言能使大家都快乐的话,何乐不为?
「芯洁,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慧婷轻轻牵住着她的手,只是永远的朋友,这话太伤,如果可以不当朋友,该有多好,芯洁再度被朋友两个字打醒,提醒着自己不该踰矩,盈眶的泪水也被慧婷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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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加入热音社!」芯洁背着吉他冲进社团的教室,拍着桌子说着,让社团的干部都吓傻。
「你叫什麽名字?」面试的社长和其他重要的干部坐在椅上,想看看这位小姐想搞什麽把戏。
「我叫温芯洁。」她那自信且大方的个性,第一眼就让社员们印象深刻。
「清唱一下吧。」
芯洁的歌声如黄莺出谷般的嘹亮,大家都听的陶醉,社长心头就定好她是之後的主唱,这种不可多得的人才,立即录取她。
他们一群人组成了乐团「平衡木」,平时一起写词、作曲。
「之後我们发张DEMO怎麽样?」
「你疯了吗?」
当所有团员嘲笑芯洁那异想天开的梦想,只有Alan支持她。
「玩音乐就是要让别人看见阿!我支持你。」Alan拍拍胸膛给她鼓励,站在舞台上,或许慧婷就可以看到她,她会坚持她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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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不紧张吗?」Alan在後台用手肘碰她的手肘,全国热音发表会,成团了一年代表学校出赛,台下的评审都是大有来头的明星。
芯洁调整自己的呼吸,就把它当成一场演说,不要害怕、不要紧张,免得情绪性气喘又犯了。
「把台下的人想成一颗颗的西瓜,就不会怕了,相信我。」
芯洁紧握着手心都冒汗,这种比赛不是第一次,却还是像第一次登台,脚都快软了,剩下一组,就要换「平衡木」上场,对焦的影像渐渐昏头转向。
「阿!有人昏倒了。」後台们的人员尖叫,引来注目,芯洁被Alan背去医护站,而前台的表演还是得持续进行,要弃权吗?
其他团员乱了阵脚的上台,大家互看了对方笃定的眼神,决定完成表演,团长沉稳的把歌唱好。
没有永远的英雄,英雄是大家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当的,昏沉的芯洁睁开了眼。
「有好一点吗?」医护人员关心问着,刚吸过氧气的芯洁,脸色已经没这麽死白。
「嗯,表演呢?」
「放心吧!他们已经顺利的表演完了。」Alan握着她的手。
芯洁气自己,没能完成表演,她只剩下这首歌能送给她,要她唱多少次我都愿意,只要她愿意听,能听得见,都好。
「远在美国的你,看的到就好了!」芯洁呢喃。
「还好吗?」Alan听不清刚才的话语。
「对不起,我带给你们这麽多麻烦,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待在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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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创作这首歌的初衷?」Alan边拨弄着琴弦边问着,公园旁的河堤,总是文青聚集的地方,芯洁执意退出的乐团,没有人阻止的了,不过和朝夕相处的团员成了生死之交。
「想送给我很喜欢的一个人,我那时唱这首歌的时候,她认真的在台下看我演出,她总是像个小跟班,不管我做什麽,她都觉得是世上最棒的。」说起她,芯洁依旧喜孜孜说着。
「所以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到无法自拔,失去一切都无所谓。」
而她的人就像这片天空,灰灰的,乌云密布,慧婷你看不到这片天空,对吧?
「那个人很幸福吧!」「是不是下雨了?」Alan双手向上,果然雨点滴落在手心头,他赶紧背起吉他和芯洁跑到凉亭躲雨。
「这场雨,我想永远不会停……」芯洁伸出手接受雨水的洗礼,Alan的眼神贯注她的侧脸,她惆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眼皮渗下的是雨?还是泪?
下过雨後,晴空万里,芯洁与Alan漫步在旧铁道上头,芯洁开始玩起平衡游戏,沿着铁道支线走去,Alan最後也加入这场游戏。
「你知道为什麽我要取做平衡木吗?」走前头的芯洁手臂侧平举维持平衡感。
「不知道。」
「因为要小心翼翼的走才不会轻易跌落。」Alan听完背脊发凉,这句话背後的涵义是什麽。
「你看彩虹耶,我就说吧!今天太阳这麽大,一定会有彩虹。」他比着天际线那端。
七色彩红高高悬挂,而同性恋却无法合法化,芯洁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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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幸福,我想看见你幸福。」芯洁倾倒在她肩上,慧婷衣赏被她的眼泪浸湿,慧婷摸着她的肩膀,就像以前一样,袭来的低气压,快令她窒息,她别过头,默默流了一行泪。
「我明天要订婚了,我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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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洁,你的护照呢?」芯洁跟家人谈好条件,要去美国游学,在无预期的情况下,给刘慧婷惊喜。
「应该在书桌的抽屉里吧。」刷牙的她没有想太多。
芯洁的母亲打开书桌下的两个抽屉,抽屉藏了好几本书、信纸,这些丛书却不是正规的名字标题,而是有关同性恋,她顺手拿起几本翻阅。
「你怎麽都买这种类型的书呢。」
芯洁发现不妙,心虚的把母亲拉开的抽屉,推回去。
「你不是要护照,我等会找到拿下去。」
差一点被发现,芯洁抚平心情,如经历一场浩劫,她随手把抽屉纸塞进垃圾桶。
纸上头,写着些心事,我是很努力不爱你,但我失败了、有没有一台时光机能回到从前、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她、我能用力的抱着、我们三个人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也许是一场游戏,玩到最後,好吗!刘慧婷,雨永远不会停、摸着我手心的纹路……。
隔日,「这些是什麽?」母亲的脸有哭过的痕迹。
看着一张张的卷子,也弄不清是什麽时候写的,被摊开在床上,芯洁沉默半晌,眼眶热了。
「两条路给你选,找个愿意娶你的男人结婚,不然我就把你送出国,我会全力断绝你们的关系,把她忘了吧,别让你爸知道你是同性恋,他一定会受不了。」妈妈捶着她肩膀,「我们家就一个女儿,你怎麽会喜欢上慧婷,为了她你放弃不够多吗?」
「好,我结。」芯洁选择了一个离慧婷最近的路,留在台湾等她回来,在母亲心中,只要对方是男的就好,幸福?好像也不是这麽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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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去。」
「谢谢你,有了你的祝福,很欣慰。」「这两年,你还好吗?」
「大致上都很好。」慧婷低着头微笑。
「交男朋友了吗?」
「…分开一阵子了。」慧婷愣了一下才回答,在美国确实开始了新的恋情,对象是一个华裔的女生,她们之间没有分性别年龄,因远距离问题最终和平的分手,为了纪念这段感情慧婷剪去了长发。
「我跟宗翰,从你离开後,我们几乎就没连络了,要不是我加入了热音,在学校这麽出风头,我想他才懒的关注我,我能感觉出来,他还是很喜欢你。」芯洁言下之意想促合他们。
「怎麽突然加入热音了?」
「你也知道,我们把关系闹僵後,我在这几乎没朋友,才会无聊…去。」芯洁说谎的时候,总会结巴。
「真的吗?」
「骗你干嘛。」
真正的爱不是锁在一起,当时的我不懂,就只想要我们三人都在一块,这麽到永远,至今,我还是不懂爱是什麽,只想为在乎的人作出最好的选择,还是很爱你,但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不後悔我的决定,也许我失败的很彻底,芯洁心想。
宗翰站在二楼俯瞰她们,她们和好如初,原谅别人的胸襟更宽大,而他与慧婷,还没把话说开。
「你们明天要记得来,不见不散。」芯洁上了Alan的车後,还是盯着後照镜中得他们直到小到看不见。
「朋友吗?」
「嗯。」
「看你这反应,莫非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吧!」Alan握着她的手,「我不介意你想她,也不在意你的过去,我不会要你马上忘记她,只是你真的很难过的话,想哭也可以,我会帮你擦乾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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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最後一天了,慧婷昨晚已经把行李整理好,参加完芯洁的订婚後,就要回美国,毕竟休假一个星期也耽搁了工作。
「你的领带,还是打不好。」慧婷细心的帮忙把宗翰的领带给乔好。
「回来後,我载你去车站,好吗?」宗翰骑着车问着。
「好啊!」宗翰将她的手放在腹前,要她抱紧,就像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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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曾喜欢过的人,即将踏入人生不同的角色,慧婷不禁流下感慨的眼泪,这个女生她也曾允诺会永远在一起。
「没想到最先结婚的是芯洁,人生真的很不可思议!」刘慧婷感叹。
如果有天她们知道,她们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对方,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者是现在未来,只是都彼此错过,肯定扼腕不已。
芯洁跟Alan订婚仪式简单又大方,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起要与他走一辈子,他牢牢握紧她的手,对着她露出幸福洋溢的微笑,芯洁也回以一个笑容,她相信他值得依靠终生,跌跌撞撞走到了这一步後,才发现Alan的爱不疾不徐,且真实地一直都在。
「Alan,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