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想不到,如今的刘衡,势弱到连个娈宠也能轻易蹧蹋。
活着才能恨。这显然是刻骨铭心的一番体悟。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暪你,我是对那个位置有所想望,只是我也明白那并非我力所能及。即使天公使告诉你我能,然而未来并非注定,以前父亲登基时亦有预言我朝气息将尽,可父亲仍是在位四十三年,正值壮年,显而可见我朝国祚绝无可能亡於其手。
「预言归预言,人生在世,若不为自己,难道只为预言而活,只能期望死後成鬼复仇,无视正呼吸着的现实?」
柳舒洵从不知有人能如此看待天命预言。
可惜,连天命预言亦是假造的。
他所说的一言一语全是走过三次,妄图逆天改命却一次比一次更惨的亲身经历。
但是,刘衡说得对。横竖他都重来一次了,自然要尽其所能去改变。他不禁有些感叹已是复活第三次,可受限天资,怎麽也及不上刘衡的三言两语,而他怎麽也想不到这次竟然是刘衡将他自绝望沉渊中拉出。
「那个位置,对我来说,还不若与你的情谊重要,」刘衡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触柳舒洵始终微扬的唇角。
未来天子告诉他的德音,他是否能将之当作丹书铁券一般的存在?
「我唯一拥有的,便是你的情谊。」他一字一句,真挚虔诚的倾诉。
柳舒洵自是不会误解刘衡话里的意思。「阿衡,你说的对,天公使让我看到的,并不是不能改变。」大堂哥不就被他救下了?一顿,「你去哪,我就去哪。有生之年,我都会待在你身边。」在婉儿出现之前,他会倾其所有相伴。待婉儿出现,他也有他该待的位置。「你若真去楚国,我就去楚国当你的国相。」
他笑着许出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刘衡听了,微皱眉头,似乎不明白为何柳舒洵会将他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语歪曲成这样,「舒洵,我想让你当的……」不是国相。
柳舒洵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眸发亮,即使哭着,却笑得无比开怀。「不当国相,当门客或是你的家令*亦可,我觉着家令最为合适,这个职位最能左右不离。我可是得天公垂幸的有福之人,肯定能连带庇佑你。」
「毋论我去哪,都少不了你。」刘衡心想来日方长,也不急於一时,「别再怕我。」
「不怕,从来就不怕。」怕的从来就不是你。不是现在的你。柳舒洵傻笑。
「也别再轻忽性命。」刘衡不放心的要求许诺。
柳舒洵笑容灿若晨阳,眼神柔软似水,「不寻死。」
刘衡这才释怀,笑问:「你刚说伯母把绣最美的一个香囊给了我,你想要吗?」
「那是阿母给你的,我自己也有啊!」柳舒洵晃晃腰际的香囊,香囊亦泛荷香。
「跟你换。」刘衡不由分说便将香囊取下。
「还不都一样……」柳舒洵失笑,「好好,换就换。」他取下自己的,见刘衡又拿出个只有成年男子小指大小的玉瓶装进香囊才交予他。
「上回揉的甘草梅丸子,」刘衡解释,「只有几颗,生津解暑止呕,别乱给他人服用。」
柳舒洵倍感窝心。
刘衡虽通医道却几不制药,身处皇宫,制药根本是自找麻烦,徒落人话柄。
如今刘衡待他愈发毫无伪装情谊愈发真切,日後待婉儿出现,只会让他更加难捱,更加无法抽身,而他不能保证泥足深陷的状况下还能像上次一样双手奉上婉儿,笑看他二人双宿双栖。
可再不愿有何用?难道他便拼得过天命吗?他还要为一己妄念赔上整族性命吗?
「既止呕先前我吐个半死你怎不拿予我用?」柳舒洵鼻酸地颔首,将香囊凑近鼻间嗅了嗅,以质问掩盖伤感。
刘衡别扭的别开视线。
柳舒洵也不再追究,续道:「哼,阿母对你可好了,给你的特别香。」
刘衡闻言喜孜孜的将柳舒洵的香囊别回腰际,笑而不语。
*家令:太子属官之一,全称太子家令,此处延伸为所有的皇子都有,类似管家的官职。